赵十郎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他低下头,鼻尖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地嗅了一口。
全是五嫂的味道。
墨香。
书香。
还有一股子被压抑了许久的……女儿香。
“你恨这世道。”
“恨那些把书院砸了的兵痞。”
“恨那些把道理踩在脚底下的权贵。”
“你也恨……”
“那个无能为力、只能躲在书堆里的自己。”
宋清辞的眼眶红了。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砸在宣纸上。
晕开了那个“跪”字。
他说对了。
全对了。
她是才女,是大家闺秀。
可谁知道,她夜深人静时,看着那满目疮痍的河山,看着赵家这一大家子在生死线上挣扎,她有多绝望?
百无一用是书生。
她这双手,除了写字,还能干什么?
“别哭。”
赵十郎转过她的身子。
让她面对自己。
他捧起她的脸。
用拇指擦去那滴泪。
“以前你只能写字。”
“但以后。”
“我要让你这笔杆子,变成刀子。”
“变成比我的刀,比四嫂的炮,还要锋利的东西。”
宋清辞看着他。
泪眼朦胧。
“变成……刀子?”
“对。”
赵十郎点头。
“杀人诛心。”
“这世上,杀人容易,诛心难。”
“我要你写的,不是这种卑躬屈膝的求饶信。”
“我要你写檄文。”
“写战书。”
“写那些能让天下读书人都热血沸腾,让王甫那老贼遗臭万年的文章。”
“我要你用你的笔。”
“把咱们赵家做的事,变成正义。”
“把王甫做的事,变成罪恶。”
“这……”
宋清辞愣住了。
她从没想过,文字还能这么用。
那是……舆论战。
是争夺话语权。
“五嫂。”
赵十郎凑近她。
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
呼吸纠缠。
“敢吗?”
“敢跟着我这个乱臣贼子。”
“把这天下的道理,重新写一遍吗?”
宋清辞的心脏狂跳。
那是一种比男女之情更宏大、更震撼的冲击。
他不仅要她的人。
还要她的才华。
要她的灵魂。
他懂她。
懂她骨子里的清高,也懂她骨子里的不甘。
“我……”
宋清辞看着那双燃烧着野心的眼睛。
鬼使神差地。
点了点头。
“敢。”
这一个字出口。
那道名为“礼教”的防线,彻底崩塌。
【叮!宋清辞好感度+12!当前好感度:68!奖励白银盲盒x1!】
【系统提示:灵魂的共鸣胜过一切情话。你点燃了她心中沉寂已久的火焰。她不再只是你的嫂子,她是你的喉舌,你的笔锋。】
赵十郎笑了。
笑得肆意。
他猛地低下头。
吻上了那张还要说话的嘴。
不像对秦佳瑶那般浅尝辄止。
也不像对苏宛月那般霸道掠夺。
这个吻。
带着墨水的味道。
带着一种“同谋者”的狂热。
宋清辞瞪大了眼睛。
她想推开。
手抵在他的胸口。
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断了。
圣贤书?
去他娘的圣贤书。
此时此刻。
她只想沉沦。
沉沦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沉沦在这场离经叛道的共谋里。
良久。
唇分。
宋清辞瘫软在他怀里,大口喘着气。
脸红得像块大红布。
连耳根子都透着粉。
“这……这信……”
她还惦记着那封信。
虽然那上面已经被泪水和墨迹糊得不成样子。
“这信废了。”
赵十郎看都没看那张纸一眼。
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着,帮她顺气。
“回头让阮拂云随便找个人写就行。”
“反正王甫也不瞎,字丑点,更显得咱们慌不择路。”
宋清辞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你……你骗我?”
“你早就知道……”
她气得捶了他一下。
力道还没刚才写字时大。
“兵不厌诈。”
赵十郎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再说了。”
“若是不骗你。”
“我哪有机会尝尝……”
“这书香门第出来的胭脂,是什么味儿?”
“你……登徒子!”
宋清辞羞愤欲死。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站起来。
理了理凌乱的衣衫。
也不管那盏还在亮的灯,也不管那张废了的纸。
转身就跑。
跑到门口。
手搭在门闩上。
她突然停下了。
没回头。
声音却传了过来。
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那……那檄文。”
“我会写的。”
“一定……写得比那王甫的脸皮还要厚。”
说完。
拉门。
闪身。
消失在夜色里。
赵十郎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
摸了摸嘴唇。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
“比王甫的脸皮还厚?”
“呵。”
“这读书人骂起人来,果然才是最狠的。”
他走到桌边。
拿起那张被揉皱的宣纸。
看着上面那个扭曲的“跪”字。
随手一团。
扔进炭盆里。
火苗窜起。
瞬间将那张纸吞噬成灰。
“跪?”
“这辈子都不可能跪。”
赵十郎走到窗边。
推开窗。
夜风灌进来,吹散了屋里的旖旎。
他看着北方的夜空。
那里。
几颗寒星闪烁。
像是某种预兆。
“系统。”
【我在。】
“开盲盒。”
【正在开启白银盲盒……】
【恭喜宿主,获得特殊物品:活字印刷术(便携版图纸)!】
【说明:不仅包含铅活字铸造工艺,还附带一套高效的排版油墨配方。】
赵十郎的眼睛亮了。
活字印刷。
舆论大杀器。
有了这东西,宋清辞写的檄文,就能像雪片一样,在一夜之间撒遍整个大胤。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网络水军”。
让王甫那个老贼。
还没开打。
就先在唾沫星子里淹死。
“好东西。”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赵十郎关上窗。
心情大好。
今晚这一局。
不仅收了五嫂的心。
还拿到了这把舆论战的枪。
值了。
正想着。
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这次很轻。
像猫。
没敲门。
直接推门而入。
阮拂云。
她换了身衣服。
不是夜行衣。
而是一身极其轻薄的……纱衣。
隐约可见里面的风光。
她倚在门框上。
手里拿着个酒壶。
脸上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官人。”
“五姐可是红着脸跑出去的。”
“看来……”
“这‘字’练得不错?”
赵十郎看着她。
这妖精。
刚送走一个,又来一个。
今晚这是要车轮战?
“七嫂。”
赵十郎坐回椅子上。
也不避讳。
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媒人当得不错。”
“该赏。”
“赏?”
阮拂云扭着腰肢走过来。
把酒壶放在桌上。
顺势坐在了赵十郎刚才坐过的那把太师椅的……扶手上。
居高临下。
春光乍泄。
“官人刚才不是说了吗?”
“这幽州城里的东西。”
“随奴家挑。”
她伸出手指。
勾住赵十郎的腰带。
轻轻一拉。
“奴家现在……”
“想兑现那个承诺了。”
赵十郎看着她。
这女人。
是毒药。
也是解药。
更是这漫漫长夜里。
最烈的一壶酒。
“行。”
赵十郎一把揽住她的腰。
将她从扶手上扯下来。
直接按在腿上。
“既然七嫂这么急。”
“那本侯爷……”
“就先把你这笔账。”
“连本带利地算了。”
……
夜色正浓。
郡守府的灯火。
又要亮一整夜了。
而此时。
几百里外的官道上。
一队打着“天子亲军”旗号的队伍,正顶着风雪,向幽州疾驰。
队伍中间。
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里。
一个面白无须、身穿蟒袍的男人,正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刀,在削苹果。
苹果皮连成一条线。
没断。
“干爹。”
车外传来心腹的声音。
“前面就是黑风口了。”
“听说那赵十郎,就在那儿宰了五千北狄人。”
男人手里的刀没停。
只是嘴角勾起一抹阴柔的笑。
“宰了五千?”
“那是他运气好。”
“碰上了一群只知道蛮干的畜生。”
“这次……”
“咱家倒要看看。”
“他那几门炮。”
“能不能轰开咱家这道……”
“圣旨。”
咔嚓。
苹果削好了。
男人咬了一口。
清脆。
多汁。
就像……
咬断一个人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