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闭眼摇头,“召回潘将军吧。
既不在城中,此刻怕是已快到南皮了。”
这结局虽不尽如人意,却在他预料之中。
袁绍帐下哪怕折了颜良文丑,终究还有张合这等良将。
但更糟的是——
若潘凤在郊外也扑了个空,
那柄开山大斧会不会直接砍向南皮城门?
“……传令,召潘凤即刻回营。”
刘备沙哑道。
衣袖下攥紧的拳头却暴露了不甘。诺!”
望着遍地残垣断壁,刘备喉结滚动:
“这般世道,究竟还要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天晓得。”
李佑黯然应答。
忽然黑影闪过——
砰!
他整个人栽进血泊。
铿锵龙吟声中,刘备双剑已然出鞘,待看清撞倒李佑的竟是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时,寒芒瞬间凝固在半空。
李佑仰面倒在碎石地上,后背被硌得生疼。
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压在他身上,显然是这莽撞的小家伙将他撞翻的。哎哟!李佑龇牙咧嘴地将少年推开,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幸亏是背部着地,若是脸先着地......他不敢往下想,只能自认倒霉地拍打身上的尘土。
那瘦弱的少年踉跄着站起,脏兮兮的脸上写满委屈,正揉着摔痛的屁股。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李佑的火气不由得消了一半。
刘备上前扶住少年,温和地问道:小兄弟,你家人何在?
伯伯,我没有家人。清脆的女声响起。
李佑一愣,原来是个女孩。
刘备叹息道:天下百姓饱受战乱之苦,都是备之过啊!
主公不必自责。李佑劝慰道,与其嗟叹,不如奋力救民于水火。
正当两人说话间,那女童竟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李佑突然发觉腰间轻了许多——糜竺所赠的玉佩不翼而飞!
好个机灵的小贼!李佑摇头苦笑,罢了,就当行善积德吧。
夜色渐浓,吕布提着一坛从张辽那儿讨来的好酒,在颜良帐前徘徊不定。
这位威震天下的猛将此刻竟显得局促不安。奉先将军?文丑掀开帐帘,看清来人后热情地揽住他的肩膀,我就说咱们兄弟还会再见!
帐内灯火通明,颜良也迎上前来。
两人热络的样子让吕布愈发惭愧。
文丑给吕布斟满酒,诚恳地说:主公待我们甚厚,全无轻视之意。
奉先只要诚心认错......
吕布目瞪口呆。
这两个憨直的战友至今还不明白他的真实身份?
实在太荒谬了。
绝不能再让颜良文丑独自带兵,
一次也不行!
二位将军,其实我......吕布犹豫再三,终是下定决心坦诚相告。奉先不必多言,颜良打断道,今日重逢已是喜事,其他容后再议。
吕布仍不肯放弃:其实......
将军,我敬你!
吕布:......
东光城议事厅内,
刘备望着眉飞色舞的李佑和郭嘉,不禁摇头苦笑。
这两人刚进城就盘算着如何大肆宣扬袁绍败绩,李佑尤其起劲,非要一边吹捧袁家显赫门第,一边渲染袁绍狼狈逃窜。
字字不带辱骂,却字字诛心。
这跟直接捅袁绍刀子有何分别?
看着李佑口述、郭嘉疾书的模样,刘备简直能想象袁绍看到檄文时的精彩表情。
亲兵在门外单膝跪地:
潘凤将军回营,生擒敌军谋士一名。
刘备喜出望外。
原本对潘凤的搜寻没抱指望,这倒是意外之喜。快请!
消息令郭嘉也搁下毛笔。
袁营谋士如沮授、田丰皆有大才,若能擒获,纵不招降也是断敌臂膀。
银甲铿锵声中,潘凤阔步进殿,肩上倒扛着个捆成粽子的文士,嘴里塞着破布,正发出含糊呜咽。潘凤将人掼在地上,抱拳禀道:末将在郊外寻遍不见袁绍踪影,抬头看日头辨时辰时——嘿!这厮竟藏在树杈上!
叫他下来偏不肯,潘凤撇嘴掂了掂斧柄,某作势要砍树,他溜得比山鸡还快!
李佑忍笑摇头:这般对待文士,若误了招降岂不可惜?
先生受惊了,他俯身取下俘虏口中破布,将士粗鲁,万望海涵。
无妨无妨。
听到熟悉嗓音,李佑动作一滞。
四目相对时,空气骤然凝固。
郭图挤出一丝干笑:伯川别来无恙?
李佑:......
满腔期待霎时化作失望。
潘凤一脸委屈地望着李佑。
抓沮授或许攸不好吗?偏要抓这废物,能有什么用?让他多进谏帮咱们排除错误选项?
李佑正欲开口,郭嘉突然戳他肩膀。
回头对视时,李佑发现郭嘉眼中竟透着骇人的恐惧。
至于吗?就算刘备麾下多十个郭图也动摇不了自己地位。
袁绍那边不过少了个郭图......等等!
李佑突然瞪圆双眼——袁绍没了郭图这条绊脚石,岂不是蛟龙入海?当即厉喝:大胆!抬腿就踹向潘凤,却见这憨货还在挠头。为将者当爱惜百姓!李佑边骂边疯狂使眼色,分明是山中猎户,你竟胡乱绑人?
啊......末将知罪。潘凤眨着快抽筋的眼睛答道。
李佑急忙给郭图解绑,那死结打得比粽子还紧。
郭图满脸狐疑,上次来平原时这帮人可不是这般嘴脸。猎户速速归家去吧。
当真?
千真万确!
见郭图逃命似的跑远,二人这才抹汗。
郭嘉心有余悸:差点让袁本初如虎添翼。
不过......郭嘉忽然眯起眼睛,当初这厮坑过咱们。
李佑会意,搂住潘凤肩膀:将军最是记仇,岂能轻饶?
潘凤恍然大悟:军师是说......
追上去揍他!
潘凤深吸一口气,脸上慢慢露出笑容。遵命!”
东光城中,
军营内支起一顶帐篷,作为李佑等人临时的议事场所。
吕布坐在帐内角落,
其他人则一脸无奈地望着他。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李佑仍不敢相信。
当晚吕布归来后,他便让其去试探颜良、文丑关于袁绍的兵力。
据吕布转述,
二人的对话如下:
“大概有五十万吧!”
“哪来那么多,四十万才对!”
“我觉得至少有五十万。”
“要不折中,四十五万?”
“嗯,这数合理。”
“真是服了!”
李佑扶额,满脸无奈,“算了,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吧,问他们等于白问。”
“简直让人头大!”
他长叹一声,实在想不通这二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说这些没用,”
荀攸适时提醒,“眼下最要紧的是制定对策,如何应对袁绍才是关键!”
李佑点头,显然听进了建议。
袁绍虽败退南皮,却无人敢轻视他。
毕竟他只丢了一城,折损两将,远未伤及根本,仍是那个实力雄厚的袁本初。确实,”
郭嘉附和道,“东光是冀州门户,以袁绍的性格,绝不会容忍敌军逼近家门,不出几日必会率军来攻!”
“奉孝说得对,”
李佑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我认为应当主动出击,以攻代守!”
“如何以攻代守?”
荀攸追问。你们看!”
李佑展开一张地图,蹲下身指向东光城。袁绍退守南皮,很快便会反扑。
守城虽无惧,但会消耗士气,这种硬拼的打法绝非上策。”
“听你这意思,已有妙计?”
“当然。”
李佑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停在另一座城池——
高阳!
“这是......”
郭嘉目光一凝,立刻领悟其中玄机。
高阳位于冀州腹地,平日无足轻重,但若拿下东光,其战略价值便陡然提升。
两城形成掎角之势,
不仅能相互策应,
更可威胁南皮!
无论袁绍攻打哪座城,
另一城都能直取他的老巢。伯川此计甚妙,”
荀攸赞赏道,“先取高阳确实能挫败袁绍,但分兵两路会增加守城压力。”
“况且高阳不比东光,既无奉先将军做内应,攻城器械从东光运送又耗时费力。
若期间袁绍大举进攻,防守将更加艰难!”
“诸位有何高见?”
李佑轻抚下巴说道,世上从无万全之策,有五成胜算便可全力一试。该赌时就要赌!”
郭嘉目光坚定,与平日散漫模样截然不同,“一味固守并非良策,强攻南皮又损耗过大,我军实力有限,若以硬碰硬实乃下策,不如分兵两路,放手一搏!”
“其实还有一策,”
李佑沉思片刻道,“我军驻守东光,不必死守,若事不可为,可退至博平,但要带走城中所有军粮。
待高阳攻下,便可同时从博平和东光进兵。”
“高阳出兵截断南皮粮道,使其补给尽失,而博平兵马直取东光!”
李佑嘴角微扬,露出自信笑意,
“纵使袁本初兵多将广,一旦腹背受敌,粮草断绝,纵有神仙相助也无力回天!”
“我甚至敢说,此战有八成把握,让袁本初葬身于此!”
他越说越振奋,眼中光芒闪动,正是谋士最耀眼的时刻。伯川竟有如此军略之才!”
郭嘉摇头感慨,愈发看不透李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