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回到学院临时居所还不足半日,那预料之中的“拜访”便如期而至。
来的并非全副武装的士兵,而是一位身着华贵宫廷礼服、举止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他身后仅跟着两名随从,但林知那全新的视野告诉他,这两名随从体内蕴含的能量反应远超寻常法师,显然是精于护卫与刺杀的超凡者。
来人自称是国王陛下的首席宫廷顾问,莫里斯男爵。他没有寒暄,直接在一间被清空的会客室内,向林知宣读了国王的旨意。
语气平和,用词精准,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知先生,”
莫里斯男爵展开一卷镶嵌着金边的羊皮纸,声音平稳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鉴于您在王都防御战中立下的卓越功勋,以及在魔法领域展现出的……非凡才能,国王陛下与枢密院经过慎重审议,特向您颁布此谕令。”
他的目光落在羊皮纸上,逐字念出:
“一,授予林知王国‘护国大学者’之荣誉头衔,享伯爵礼遇,赐予王都内宅邸一座及相应年金。”
“二,鉴于其能力之特殊与潜在影响,林知先生须于受封后三日内,前往王立魔法研究院报到,接受研究院的统一管理与学术指导,其所有研究成果须经研究院审核后方可应用或传播。”
“三,即日起,解散所谓‘科学派’学生团体,所有相关研究资料及笔记上交研究院封存。”
“四,未经国王特许,不得擅自离开王都范围。”
念完后,莫里斯男爵将羊皮纸轻轻放在桌上,推向林知,脸上露出一丝程式化的微笑:
“林知先生,这是王国能给予一位非贵族出身者最高的荣誉与信任。陛下惜才,希望您的才华能在正确的引导下,为王国发挥更大、更稳定的作用。”
室内一片寂静。
林知没有去看那份谕令,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莫里斯男爵身上。
在他的视野中,这位男爵本身能量平平,但他身上佩戴的几件饰品,尤其是胸前一枚不起眼的胸针,正散发着与之前他感知到的、来自王宫方向的监视性能量流同源的气息。
它像是一个微型的信标,持续地将周围的能量波动,尤其是林知身边的能量场信息,悄无声息地传递回去。
同时,那两名沉默的随从,他们的能量核心高度凝聚,如同压缩的风暴,随时可以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他们的站位也极为讲究,隐隐封住了林知所有可能的行动路线。
这不是邀请,这是最后通牒。
用荣誉和待遇编织的牢笼。
“正确的引导?”
林知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理性,
“男爵阁下,您所谓的正确,是指让我停止探索魔法的本质,将我的研究纳入一个连元素海共振原理都未能理解的旧有框架中,然后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只在需要时鸣叫几声吗?”
莫里斯男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您言重了。王立研究院汇聚了国内最顶尖的法师,旨在集思广益,规范研究,避免……危险的、不可控的技术扩散。您之前引发的实验室爆炸,以及古代遗迹周边的能量异动,都足以证明,您的研究需要监管。”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明确的警告意味:
“王国需要稳定,陛下需要忠诚。个人的探索欲望,不能凌驾于国家秩序之上。接受这份荣誉和安排,您将是受人尊敬的大学者。拒绝……”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配合着两名随从身上隐隐增强的能量压迫感,已经足够清晰。
拒绝,就意味着从英雄变为潜在的、需要被清除的威胁。
林知缓缓站起身。
他的动作很轻,却让那两名随从瞬间肌肉紧绷。
然而,林知并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举动,他只是走到窗边,望向外面熙熙攘攘的学院。
在他的视野里,那些年轻的学徒们身上跃动的能量光点,虽然微弱,却充满了生机与各种可能性。
“我理解国王陛下的顾虑。”
林知背对着他们,声音依然平静,
“一个不受控制的力量,确实会让掌权者不安。试图用已知的框架去束缚未知的探索,也是智慧生物面对不确定性时的本能反应。”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莫里斯男爵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但是,男爵阁下,真理不需要任何人的特许才能被探索。秩序,也不应建立在扼杀进步的基础上。”
他并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释放出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但一种无形的、源于绝对认知自信的气场,却让莫里斯男爵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自己的一切算计和依仗,在对方眼中都如同透明的水晶。
“请回复国王陛下,”
林知一字一句地说道,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选择,
“我感谢他的‘厚爱’,但我无法接受这份谕令。我的道路是追寻真理,而非服务于任何单一的权力。我的知识属于所有渴望理解世界的人,而非某个需要被‘监管’的私有物。”
莫里斯男爵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谈判已经破裂。
“林知先生,我希望您明白这个决定的后果。王国……不会允许一个无法掌控的力量游离于体系之外。尤其是,当这个力量还吸引着一批年轻的追随者时。”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窗外,暗示着“科学派”的学员们。
“三天,”
莫里斯男爵收起桌上的谕令,语气冰冷,
“陛下给了您三天时间重新考虑您的立场。三天之后,若无正式答复,或答复未能令陛下满意,届时……将不再是由我来与您进行如此和平的对话了。”
说完,他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告别礼,带着两名随从转身离去。
房间内恢复了安静,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林知独立窗前,目光深邃。王权的压力已经赤裸裸地压了下来,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并不畏惧冲突,但他深知,一旦与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正面抗衡,必然会产生连锁反应,波及到他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些刚刚接触到科学魔法理念的学员们。
他原本计划从容地整理知识,留下传承,然后悄然离去。
但现在,时间似乎被大大压缩了。
国王的期限,像一把悬顶之剑。
他必须尽快做出安排,为了知识的传承,也为了那些信任他、追随他的年轻人。
同时,他也需要评估,这迫在眉睫的危机,是否会影响到他构建跨世界信标的最终计划。
王权的触手,究竟会延伸到何处?
三天之后,等待他和“科学派”的,将会是怎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