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岭关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车队离开官道,沿着沐婉清提供的隐秘路线,一头扎进了茫茫雪原,向着北方那传说中连飞鸟都难以逾越的玄冥海进发。
越往北,天地愈发酷烈。狂风卷着冰碴,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永无休止地刮擦着天地间的一切。视线所及,唯有无边无际的白,以及偶尔裸露出的黑色嶙峋山岩。气温低得可怕,呵气成冰,寻常武者若无深厚内力护体,片刻便会冻僵。
林亦辰下令弃了笨重的马车,所有人换上厚实的皮裘,以真气抵御严寒,骑马前行。饶是如此,队伍的行进速度也大大减缓,每日需耗费大量真元抵抗无处不在的寒意。护卫们虽都是“暗影”精锐,实力不凡,但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也显得颇为吃力,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反观林亦辰与苏云裳,却似乎渐入佳境。
林亦辰起初确实感到纯阳真元运转滞涩,如同陷入泥沼,但他并未强行催谷,反而顺势而为,将外放的纯阳气息收敛到极致,仅护住心脉要害,更多地以肉身硬抗这天地之威。他细细体悟着那无处不在的阴寒之气对自身的压制与磨砺,体内那丝阴阳本源之气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反而如同被反复捶打的精铁,愈发凝练坚韧。他甚至在赶路间隙,尝试引导一丝外界精纯的寒气入体,以阴阳本源之道缓缓炼化,虽过程缓慢痛苦,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对“阴”的感悟在加深,对纯阳真元的掌控也更为精妙入微。
苏云裳则如鱼得水。玄冥海边缘弥漫的寒气,虽不如幽冥宗遗迹那般邪异,却更加纯粹浩瀚。她无需刻意运转功法,周身毛孔便自然而然地吸纳着这些寒气,经由净世玄莲提纯转化,化为精纯的玄阴本源,滋养着经脉与神魂。她的气息一日比一日凝实,冰魄剑偶尔出鞘演练,剑光过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留下道道清晰的冰痕。她距离突破宗师境,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沐婉清跟随在侧,看着两人一个如履薄冰却步步坚实,一个如沐春风般修为精进,心中震撼难以言表。她自认天山冰系功法已得北地严寒之精髓,但与苏云裳那仿佛与天地阴寒同源共鸣的状态相比,竟显得稚嫩了许多。而对林亦辰那匪夷所思的、竟能在此地磨砺纯阳功法的行为,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连续跋涉十数日,根据沐婉清的指引,车队终于抵达了一处位于玄冥海边缘的巨大冰谷。冰谷四面环山,皆是万载不化的玄冰,形成天然屏障,谷内地势相对平坦,中央竟有一眼不大的温泉,汩汩冒着热气,在冰天雪地中形成一小片氤氲的绿洲。这里寒气虽依旧酷烈,却比外面狂暴的风雪区平和了许多,正是理想的休整与潜修之地。
“就是这里了。”沐婉清指着那眼温泉,“此乃‘地热泉眼’,据祖师手札记载,是玄冥海周边少数几处不受玄阴潮汐完全侵袭之地,可作为临时据点。再往北,便是真正的葬神冰原,环境极端,非人力所能久留。”
林亦辰神识扫过整个冰谷,确认并无危险,点头道:“在此休整五日,适应环境,消化所得。五日后,再探冰原。”
命令下达,护卫们立刻行动起来,依托冰壁搭建起简易的营帐,并布下警戒。
林亦辰与苏云裳则选择了温泉旁一处背风的冰洞作为临时修炼之所。冰洞内寒气逼人,但靠近温泉,又有一丝微弱的地脉阳气升腾,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阴阳交汇之地。
两人盘膝对坐。
“此地环境特殊,正合我参悟阴阳转化。”林亦辰沉声道,“我欲借助此地寒气,进一步锤炼本源,尝试冲击宗师后期。你亦可借此稳固修为,准备突破。”
苏云裳颔首:“我为你护法。此地寒气对我助益极大,突破应在近日。”
无需多言,两人同时入定。
林亦辰彻底放开了对纯阳真元的压制,任由外界那精纯浩瀚的玄冥寒气涌入体内。霎时间,他如同坠入万年冰窖,经脉几乎要被冻裂,血液凝固,思维都变得迟缓!但他谨守灵台一点清明,全力运转那丝阴阳本源之气,如同漩涡中心,引导着涌入的寒气与自身磅礴的纯阳真元接触、碰撞、交融!
“嗤嗤嗤——”
体内仿佛化作了战场,极寒与极热疯狂交锋,带来撕裂般的痛苦。林亦辰额头青筋暴起,体表忽而覆盖白霜,忽而蒸腾热气,脸色在金纸与赤红之间变幻。但他心志何其坚定,硬是凭借着对阴阳之道的初步理解,以及远超同阶的雄浑根基,强行维持着这种危险的平衡,并在这种极限的磨砺中,不断剥离寒气中的杂质,提炼其本源,融入自身那丝阴阳之气中。
苏云裳在一旁静静守护,她能感受到林亦辰体内那凶险万分的气息冲突,但她更相信他的能力。她自身则引导着冰谷内更加精纯平和的寒气,源源不断地汇入己身。身后的净世玄莲虚影愈发凝实,花瓣的轮廓清晰可见,散发出圣洁而冰冷的光辉,将她衬托得如同广寒仙子。她积累早已足够,此刻在这玄冥海边缘,借助同源寒气的滋养,那层宗师壁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冰谷之外,风雪依旧;冰谷之内,一阳一阴,两道气息却在发生着惊人的蜕变。
第三日黄昏,一直闭目盘坐的沐婉清忽然心生感应,猛地看向冰洞方向。
只见冰洞之内,林亦辰周身那狂暴冲突的气息陡然一敛,一股圆融、厚重、仿佛蕴含着阴阳生灭至理的气息缓缓升起!他体表的异状尽数消失,脸色恢复红润,气息深不可测,如同幽潭。双眸睁开,眼底仿佛有金红与幽蓝两种光华一闪而逝。
宗师后期,水到渠成!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云裳身后那净世玄莲虚影光华大放,彻底绽放开来!一股远比之前精纯、磅礴的玄阴气息如同潮水般席卷而出,瞬间弥漫整个冰谷,连那眼温泉都表面结上了一层薄冰!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冰蓝神光湛然,周身气息与这玄冥天地更加契合无间。
宗师境,突破!
两人相视一笑,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欣喜与更加坚定的信心。
五日休整之期未满,但两人皆已功行圆满。林亦辰不仅顺利突破,对阴阳本源的感悟更上一层楼,在此地施展纯阳功法,虽仍受环境压制,却已能发挥出八成威力,且真元更加凝练精纯。苏云裳则彻底稳固了宗师境界,对净世玄莲的掌控力大增。
“是时候了。”林亦辰站起身,目光穿透冰谷,望向北方那更加深沉、仿佛连接着幽冥的葬神冰原。
幽冥真府,近在咫尺。而他们,也已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冰谷潜修,阴阳初悟。真正的考验,即将在那片生命的禁区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