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天枢殿内,掌门玄诚真人正与执剑长老谢颀商议宗门要务,殿内灵气氤氲,气氛肃穆。
殿外忽然传来清越鹤鸣。一只灵韵盎然的仙鹤衔玉简而来,精准地落在他们面前。
玄诚真人面露诧异:凌丹阁的信?他接过玉简,神识探入的刹那,丹辰子平和却分量千钧的话语如惊雷炸响:
......打破千年记录......
......献上改良丹方......
......丹道奇才......
每一个字,都在提醒着他,那个他曾执着于与清婉相似的影子,如今是能在凌丹阁打破千年记录的丹道奇才,是让丹辰子都亲自致信赞扬的后起之秀。
若当初,他不是怀着那样复杂的心思接近她,而是以一个师叔祖该有的态度悉心教导......
若当初,他能看见她独特的才华,而不是执着于她与清婉的相似......
师弟?玄诚真人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惊醒,丹辰子信中所言......云兮那孩子真是没有让我们失望,在丹道上竟有如此成就,真是初云之荣耀啊!
谢颀身后紧握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优秀。
可惜,这世上从无如果。
他紧紧攥着那枚玉简,仿佛要将其嵌入掌心。悔与憾,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他那颗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剑心。
--
青丘的夜色与人间不同,月光透过缭绕的妖气,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石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鹿云兮沉静的侧脸。
赤狐长老取出一枚留影石,灵力注入,一道光幕展开。画面中,一个约莫人族少年年纪的狐族蜷缩在石榻上,浑身颤抖,额间隐现的第三尾虚影明灭不定,周身灵力紊乱,经脉中似有淤塞,使得妖力运行至关键处便滞涩难行,带来极大的痛苦。他唇色发白,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吟。
“这是白辰,我族一位颇具天赋的后辈。”赤狐长老声音沉重,“原本有望在百年内凝聚四尾,如今却因血脉之力运转不畅,困在三尾巅峰已三十年。若再无法疏通,只怕……修为尽废都是轻的。”
画面消散,殿内一片沉寂。玄狐长老看向鹿云兮,目光复杂,之前的轻视已收敛,但疑虑未消:“云兮长老,你所言那‘融灵涤脉丹’,当真能解此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鹿云兮身上,包括云澈。他虽未言语,但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的一丝紧张。此举风险太大,白辰身份特殊,乃是狐族一位战死长老的独子,若丹药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鹿云兮深吸一口气,眼神清澈而坚定:“白辰道友的情况,比晚辈预想的更为复杂,淤塞并非单一,而是混杂了修炼岔气与部分血脉本源躁动。但正因如此,‘融灵涤脉丹’的思路或许更为对症。此丹并非强行冲击,而是引导、融解、涤荡。晚辈愿尽力一试。”
赤狐长老与玄狐长老对视良久,最终,赤狐长老长叹一声:“罢了!云兮姑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炼制“融灵涤脉丹”远比“清瘴丹”复杂。主药“地脉血髓晶”尚未寻得,鹿云兮只能退而求其次,选用了几种药性相对温和,但同样具备融灵涤脉效果的替代辅药,并结合白辰的具体情况调整了丹方配比。
接下来的三日,鹿云兮几乎不眠不休。她在狐族提供的丹房内,身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简和药材。她时而凝神推演,时而在空中以灵力勾勒出复杂的药性变化图谱。
云澈时常静立于丹房外,透过石门缝隙看着她专注的侧影。他想起在初云宗时,她唤他“师弟”时的疏离,想起自己刻意保持距离的煎熬,如今在这青丘之地,他终于可以抛却那些束缚,以“云兮”唤她,以全新的身份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为自己的族人如此耗费心神,他既窃喜,又心疼。
第四日,清晨。鹿云兮推开丹房石门,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明亮。“可以开炉了。”
第一次炼制,过程顺利,成丹三颗,丹晕流转,药香扑鼻。
试丹在白辰的静室进行。丹药服下后,白辰体内灵力剧烈波动,痛苦嘶吼,经脉淤塞处有明显松动迹象,持续一炷香后,他喷出一小口淤血,气息平稳了许多,第三尾虚影也稳定下来。
“有效!真的有效!”白辰虚弱却兴奋地喊道。
众人刚松了口气,鹿云兮却眉头微蹙,她上前仔细探查白辰的经脉,沉声道:“不对。淤塞只通了七成,最关键的心脉附近以及妖核连接处的细微脉络,药力未能完全渗透,只是暂时压制。一旦药力过去,淤塞仍有可能蔓延。”
静室内欢欣的气氛瞬间凝固。
“为何会如此?”赤狐长老急切问道。
鹿云兮凝神思索,脑海中反复推演丹方和炼制过程。“是‘凝魄花’!我按常规手法炮制,取其宁魂固本之效,但白辰道友的淤塞夹杂了一丝血脉本源躁动,常规炮制的‘凝魄花’药性过于温和,不足以引导药力穿透那层躁动屏障,抵达最深处的淤塞。”她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需将‘凝魄花’以文火慢焙,延长三成时间,激发其深层‘破障’潜性,方能契合此症!”
事不宜迟,鹿云兮立刻返回丹房,重新处理“凝魄花”,调整火候与时间,再次开炉。
这一次炼丹,她更加专注,额角汗珠细密。云澈不知何时已来到丹房外,静静守护,看着她疲惫却坚定的身影,心中那股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几乎难以抑制。
第二次成丹,依旧是三颗,但丹药表面的光华更加内敛,纹路却愈发清晰深邃。
再次试丹。同样的痛苦过程,但这一次,当药力运行至心脉与妖核连接处时,那股温和却更具穿透性的药效显现出来,如同涓涓细流,坚韧地冲刷着最后也是最顽固的淤塞。
良久,白辰猛地睁开双眼,精光四射,第三尾凝实无比!他畅快长啸一声,声音洪亮,再无滞涩之感:“全通了!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好!多谢云兮姑娘再造之恩!”他挣扎着起身,对鹿云兮行了一个大礼。
静室内外,爆发出真正的、热烈的欢呼!所有狐族看向鹿云兮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感激与敬佩。
---
就在这成功的喜悦弥漫之际,一道妩媚的身影袅袅娜娜地走入静室。来者是一名身姿曼妙的狐族女子,容颜绝丽,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情,正是赤狐长老的女儿,赤媚。
“少主。”赤媚声音酥软,径直走向云澈,仿佛没看见他身旁的鹿云兮,纤纤玉指似要搭上他的手臂,“听闻白辰伤势大好,我与白辰亲如姐弟,特来致谢。”她眼尾扫过鹿云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挑衅。
云澈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侧身避开她的碰触,语气疏离:“赤媚姑娘要谢,该谢云兮。是她炼制的丹药救了白辰。”
赤媚碰了个软钉子,却不气馁,轻笑一声,目光在云澈和鹿云兮之间流转:“云兮姑娘自然是功不可没。不过,少主为了族中之事奔波劳累,赤媚心中也是甚为挂怀呢。”她话语中的亲近之意毫不掩饰。
周围一些狐族露出暧昧的笑容,显然对赤媚大胆示好云澈的行为习以为常。
鹿云兮看着这一幕,脸上并无半分愠色,反而觉得有些有趣。她自然看出赤媚的意图,也看出云澈的回避。她甚至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衣袖,唇角微弯,带着一丝戏谑看向云澈,传音道:“云澈师弟,哦不,云澈道友,看来你在青丘也颇受欢迎啊。”
云澈接收到她的传音,看着她那副事不关己、甚至带着点看好戏意味的表情,心头那股憋了许久的涩意猛地翻涌上来。他费尽心思将她引来青丘,刻意改变称呼,就是不想再做那个只能远远看着她的“师弟”,他想要的是她的在意,她的目光能为他停留,哪怕只是展露一点点的醋意……
可她现在,却在揶揄他。
他忽然上前一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伸手极其自然地拂去鹿云兮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亲昵,然后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认真,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低语道:“云兮……看我被旁人纠缠,你便这般无动于衷?好歹……也吃点醋,可好?”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低沉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磁性。鹿云兮猝不及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和直白的话语弄得一怔,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方才那点看戏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她抬眸,对上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闪动着一种复杂而炽热的情绪。
赤媚看着两人之间那无形却难以介入的氛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暗了暗,终是冷哼一声,悻悻离去。
周围狐族的目光在云澈和鹿云兮之间转了转,露出了然的神色,纷纷善意地轻笑散去。
鹿云兮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后退半步,避开他那过于专注的视线,强自镇定地转移话题:“白辰道友虽已无碍,但还需静养稳固。而且,此次丹药能成,实属侥幸,也或许只对白辰的病症有效。需要医治的狐族需经我一一看诊,方能针对性寻找替代药材,试药之后才能确定效果。若想提高效率,根治此类症,并为更多族人解决隐患,‘地脉血髓晶’必不可少。”
云澈看着她微红的耳尖,心中那点苦涩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为自己族人的未来,也为云兮的丹道探寻,更为她们联系更为紧密的未来。他直起身,恢复了一贯的沉稳,点头道:“我明白。待狐族近期事务告一段落,我就带人去寻地脉血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