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坐在苏家那宽敞奢华,却冰冷得如同宫殿的客厅里。水晶吊灯折射出冷硬的光,映照着墙上价值不菲的油画和脚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这些象征财富与地位的装饰,此刻在她眼中只剩刺眼的虚假。灯光惨白地落在她疲惫却挺直的肩背上,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以此对抗胸腔里翻涌的委屈与愤怒。
就在十分钟前,这场持续了整夜的对峙终于落下帷幕。苏家父母在她一次次的质问与证据面前,终于垂下头,亲口承认了那个迟到了十八年的真相:她才是苏家真正的血脉,而被他们捧在手心十八年的“大小姐”苏婉柔,不过是当年医院抱错的意外。那些年被苛待的冷饭、被冤枉的过错、被忽视的眼泪,此刻如决堤的洪水般在她心底肆虐,几乎要将她淹没。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苏婉柔总在父母面前装出乖巧懂事的模样,转头就将打碎古董的罪责推给她;她熬夜做的设计稿,被苏婉柔换名上交后获得夸赞,而她只得到“心思不正”的斥责;甚至连她偷偷藏起来的、生母留下的唯一玉佩,都被苏婉柔找借口摔碎在地上。每一次被父母冷漠地责骂,每一次被下人窃窃私语地嘲笑“捡来的野种”,那些碎片般的屈辱此刻都化作利刃,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我十八年的人生,被你们的疏忽和她的算计毁得面目全非。”苏一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冰,直直刺向苏家父母,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却字字清晰,“一句‘我们错了’,就能抵消我所有的痛苦吗?”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愤怒化作坚定的力量:“你们欠我的,苏婉柔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亲手讨回来。”
苏家父母面露愧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苏一抬手打断。“不必解释,也不必道歉。”她缓缓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十八年的弯腰屈膝都在这一刻舒展,“从今天起,苏家大小姐的位置,该物归原主了。你们最好记住——真正的苏家大小姐,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说完,她转身大步走出客厅,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决绝,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再无半分过去的怯懦。
“你说什么?!”苏婉柔手里的水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片溅起时划伤了她的脚踝,可她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进来传话的管家,“你再说一遍!我才是苏家大小姐!那个苏一不过是个骗子!”
管家低下头不敢看她,重复着刚才的话:“先生和夫人已经确认过了,苏一小姐才是……”
“不可能!”苏婉柔猛地尖叫出声,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后退几步,撞在墙上。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瞳孔因恐惧而收缩,嘴里不停念叨:“假的,都是假的!他们是被苏一灌了迷魂汤!我才是爸妈的女儿,我才是!”
过往的记忆瞬间失控:她故意把苏一锁在阁楼让她错过升学宴,看着她被父母责骂时暗自得意;她偷走苏一的设计稿获奖,在台上接受掌声时毫无愧色;她甚至在苏一被同学欺负时,偷偷拍下照片发给父母,谎称是苏一“品行不端”惹来的麻烦。十八年来,她用无数谎言和算计堆砌起“苏家大小姐”的光环,早已认定这一切是天经地义,却从未想过,这光环的根基竟是错的。
“是她!一定是苏一!她早就知道了,她故意陷害我!”苏婉柔突然像疯了一样抓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向墙壁,瓷器碎裂的声音刺破客厅的寂静。她的头发散乱,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得花一块白一块,脸上再无往日的优雅,只剩下狰狞的疯狂:“我不会输!苏家的一切都是我的!她凭什么抢?!”
她开始在客厅里疯狂踱步,时而哭嚎,时而狂笑,一会儿对着空气鞠躬撒娇:“爸妈,你们看我多乖,别赶我走好不好?”一会儿又突然面目扭曲地嘶吼:“苏一!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小偷!”她的精神防线在真相的冲击下彻底崩塌,理智被嫉妒和恐惧吞噬,整个人陷入了混乱的臆想。
当天下午,苏家的车停在了精神病院门口。穿着束缚衣的苏婉柔被护工架下车时,还在疯狂挣扎,指甲抠着车门不肯放,嘴里反复嘶吼:“我是苏家大小姐!放开我!我要复仇!我要让苏一不得好死!”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取代了她惯用的香水味。苏婉柔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只有在听到“大小姐”“苏一”这些词时,才会突然激动起来,对着墙壁挥舞手臂:“我的!都是我的!苏一,你等着……”
夕阳透过铁窗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曾经不可一世的“苏家大小姐”,最终在自己编织的谎言和执念里彻底疯癫,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