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议会在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气氛中暂告段落,但并未正式结束,贵族们怀揣着各异的心思,三三两两地退出议事厅,低声议论着护国公那毫不妥协的姿态和布坎南伯爵等人那显而易见的决绝。
华莱士和莫雷紧跟在威尔身边,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老布鲁斯则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去,如同他悄然而至。
“大人,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莫雷低声道,语气凝重,“布坎南最后那个眼神……那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威尔站在议事厅高大的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语气平静得可怕:“他们当然不会,狗急跳墙正是我想要的。”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华莱士和莫雷,“传令下去,以我的名义,紧急召集所有尚未离开珀斯的贵族,立刻返回议事厅,就说有关于王国安危的紧急事务,需要即刻公议。”
华莱士和莫雷对视一眼,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威尔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躬身领命,转身去安排。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刚刚散去的贵族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召集令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布坎南、阿瑟尔、马里等人,他们正聚在偏厅一处角落,低声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听到召集令,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又想耍什么花样?”阿瑟尔伯爵有些不安地低语。
布坎南伯爵眉头紧锁,强自镇定:“虚张声势罢了!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把我们怎么样?走,回去看看!正好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是如何独断专行的!”
片刻之后,贵族们再次聚集于议事厅,气氛比之前更加诡异和沉闷,许多人脸上带着不解和烦躁,而布坎南一行人则故作镇定,眼神中却难掩一丝慌乱。
威尔依旧站在护国公的位置前,没有坐下,玛格丽特女王也重新端坐于王位,她看着威尔挺拔而沉稳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坚定的信任取代。
待众人安静下来,威尔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布坎南伯爵那张强作镇定的脸上。
“诸位去而复返,辛苦了。”威尔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之所以紧急召集大家,是因为刚刚收到了一份关乎王国存亡,也关乎在座某些人性命与荣誉的重要情报。”
“重要情报”四个字,他咬得格外重。布坎南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布坎南伯爵,”威尔直接点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你方才在会上,慷慨陈词,忧国忧民,质疑新税制,扞卫传统,指责我威尔·德·欧独断专行,盘剥封臣,动摇国本。说得真是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布坎南心头一跳,强笑道:“护国公大人,我不过是陈述事实,表达众多同僚的忧虑而已。”
“忧虑?”威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的‘忧虑’,恐怕不是在于王国的税制,而是在于你与英格兰索尔兹伯里伯爵秘密商定的,那份关于引英军自‘黑礁湾’登陆,里应外合,颠覆苏格兰的计划,能否顺利实施吧?”
“轰——!”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整个议事厅!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布坎南,又看向威尔。
布坎南伯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威尔,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你血口喷人!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威尔·德·欧,你为了铲除异己,竟编造如此恶毒的谎言!”
阿瑟尔伯爵和马里伯爵也慌忙站起,面色惨白,跟着叫嚷起来:“污蔑!绝对是污蔑!”
“拿出证据来!否则你就是诽谤!”
大厅内一片哗然,质疑声、惊呼声、议论声交织在一起。
“证据?”威尔冷冷一笑,那笑容如同冰原上的寒风,“我当然有证据。”
他拍了拍手,议事厅的侧门被推开,卡勒姆一身戎装,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他手中捧着一个木盒,身后跟着两名“北境阴影”的成员,押着一个人,那人正是布坎南伯爵的那位侍卫队长,古德温!此刻的古德温神情萎靡,脸上带着伤痕,显然已经经历过“特殊关照”。
看到古德温的瞬间,布坎南伯爵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卡勒姆将木盒放在威尔面前的桌子上打开,里面是几卷羊皮纸,以及一些零散的物品。
威尔首先拿起一张绘有海岸线的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黑礁湾”以及那条隐秘的穿插路线。“这张图,是从你布坎南伯爵的书房密格里搜出来的,需要我请几位熟悉南部海岸的贵族,来辨认一下这是何处吗?”
他又拿起另一封破译后的密信副本,当众朗读起来,内容正是关于“北风甚紧,新柴潮湿”,以及询问“干柴过境路径与接应之法”的暗语,虽然用了代称,但那通敌求援的意图,昭然若揭。
“这封信的笔迹,经多位书记官比对,确认出自你布坎南伯爵之手,而送信之人,”威尔指向被押着的古德温,“你的侍卫队长,已经在‘北境阴影’的询问下,招认了全部过程,包括他多次与英格兰方面联络,以及绘制地图、勘察路径的细节。”
“你胡说!那是屈打成招!”布坎南声嘶力竭地喊道,但声音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底气,充满了绝望。
威尔没有理会他,又从木盒中取出几份文件。“这些,是阿瑟尔伯爵、马里伯爵,与布坎南伯爵往来密信的部分抄本,内容涉及煽动暴乱、分配任务、以及瓜分事成之后利益的承诺。”
他又拿起一枚刻有科明家族徽记的戒指,“而这枚戒指,是从马库斯·科明身上搜到的,他目前也已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他对自己勾结布坎南,意图借助英格兰力量为科明家族复仇的罪行,供认不讳。”
铁证如山!一件件,一桩桩,被威尔冷静而清晰地呈现在所有贵族面前。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布坎南、阿瑟尔、马里等人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以及某些贵族因震惊和愤怒而发出的压抑抽气声。
华莱士猛地一拍桌子,须发皆张,怒吼道:“叛徒!你们这些该死的叛徒!竟然勾结英格兰!!”
莫雷也脸色铁青,手按在了剑柄上,眼中杀机毕露。
那些原本支持或同情布坎南的南方贵族,此刻也纷纷变色,下意识地远离了他们,如同躲避瘟疫。引外敌入侵,这是任何有血性的苏格兰人都无法容忍的罪行!
威尔看着面如死灰、瘫软在座位上的布坎南等人,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布坎南伯爵,阿瑟尔伯爵,马里伯爵,马库斯·科明……现在,你们还有何话说?”
图已穷,匕已见。
叛国者的面具被彻底撕下,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是丑陋而致命的毒牙,而握有这致命证据的猎人,已然亮出了审判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