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的回音尚未在珀斯大教堂的穹顶下完全消散,苏格兰的战争机器已然如同脱缰的钢铁巨兽,携着积蓄已久的怒火与力量,轰然南倾。
初春的南部边境,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泥土解冻的清新,而是铁锈、汗水和隐隐的血腥气。广袤新绿的田野和荒原上,蓝色的狮旗与绣着黑色山峦红星的格伦莫尔旗帜,如同移动的森林,坚定地向着南方那些依旧飘扬着英格兰金雀花王旗的堡垒推进。
威尔与华莱士共同制定的“南进北扰,海陆并举”方略,正被严格而高效地执行,联军主力并非盲目地猛冲猛打,而是如同一柄经过精密计算的铁锤,带着明确的目标和节奏,砸向英格兰在苏格兰境内最后的几个战略支点。
洛锡安边境,贝里克堡外围。
阿德里安·德·莫泊桑,新晋的洛锡安伯爵,立于一座可俯瞰目标城堡的山坡上。他身披的格伦莫尔板甲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猩红的斗篷在料峭春风中猎猎作响。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前方那座扼守特威德河入海口的巨大石质堡垒贝里克,这座被称为“苏格兰钥匙”的城堡,是英格兰在北部最重要的据点之一,城高池深,守军精锐。
然而,阿德里安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畏惧,只有沉稳的杀意,他身后是经过大营严格整训的格伦莫尔卫队主力,以及部分配属给他的南部贵族征召兵。重步兵方阵肃立如林,长矛如麦,盾牌相连,灰色的甲胄反射着天光,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钢铁阵列,弩手们则已在前沿散开,依托临时构筑的矮墙和盾牌,冰冷的弩矢对准了城堡垛口。
“伯爵大人,攻城器械已就位。”一名传令兵低声报告。
阿德里安微微颔首,他没有立刻下令强攻,而是按照威尔的指示,首先派出工兵和辅助部队,开始挖掘环绕的反突围壕沟,构筑木栅和土垒,彻底切断城堡与外界的陆路联系。同时,小股精锐骑兵日夜不停地巡逻,绞杀任何试图出入的信使或小股部队。
围困,是第一步,用饥饿和绝望,消磨守军的意志。
城堡上空,英格兰守军能够看到苏格兰人井然有序地安营扎寨,看到那些造型奇特、威力不明的弩炮被缓缓推上前沿阵地,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如同瘟疫般在城墙后面蔓延。
与此同时,更西边的罗克斯堡地区。
威廉·华莱士亲自指挥的另一路大军,进展更为迅猛。他的风格与阿德里安的沉稳不同,更倾向于雷霆一击,罗克斯堡城堡虽然重要,但其守军兵力相对薄弱,且周边地形开阔,利于苏格兰新军的发挥。
战斗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爆发,英格兰守军试图依托城堡外围的简易工事进行抵抗,他们依仗着传统的长弓手,企图用密集的箭雨阻挡苏格兰人的靠近。
然而,他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苏格兰军阵中,令旗挥动。身披格伦莫尔板甲的重步兵并未急于冲锋,而是稳步推进,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
英格兰长弓手引以为傲的破甲箭簇,撞击在这些光滑、倾斜的板甲上,大多徒劳地弹开,或被巧妙地卸力滑开,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或迸溅几点火星,箭矢撞击甲胄发出的叮当声,如同骤雨敲击铁皮屋顶,密集却显得无力。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英格兰指挥官在城墙上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长弓手的齐射效果大打折扣,阵型出现一丝混乱和迟疑之际,苏格兰阵中响起了尖锐的哨音。
隐藏在重步兵盾墙之后的弩手们,在伊恩的指挥下,迅速前出,执行演练过无数次的“三段击”战术。第一排蹲姿射击,弩矢离弦;随即迅速后撤装填,第二排立姿射击;紧接着是第三排……弩矢如同致命的毒蜂,一波接着一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覆盖向因惊愕而暴露的英格兰长弓手和轻步兵阵地。
相比于长弓,手弩的射程或许不占优势,但在中近距离的精准度和破甲能力上,尤其在这种阵列对抗中,展现了恐怖的效果。英格兰弓箭手身上的皮甲或锁子甲,在格伦莫尔出产的破甲弩矢面前,如同纸糊一般。
惨叫声顿时在英格兰阵地上响起,原本还算整齐的箭阵被打得七零八落。
“重步兵!前进!”华莱士看准时机,发出了怒吼。
钢铁方阵骤然加速,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撞入了已经失去远程掩护、陷入混乱的英格兰外围防线。格伦莫尔甲赋予了步兵们前所未有的冲击力和防护力,他们几乎无视了零星的抵抗,用长矛阔剑凶狠地劈砍突刺,迅速撕裂了敌人的阵型。
城堡的大门在混乱中未能及时关闭,一部分溃兵试图逃回城内,却将追击的苏格兰士兵也一并带了进去,城门处爆发了惨烈的争夺战。
华莱士身先士卒,挥舞着他那柄标志性的双手巨剑,如同战神般冲杀在最前线,他的勇猛感染着每一个士兵,苏格兰人的呐喊声震天动地。
不到一个上午,罗克斯堡城堡的外围防御彻底崩溃,残余的英格兰守军狼狈地缩回内堡,而外城和部分关键外围工事,已然落入了苏格兰联军手中,城堡的陷落,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南境烽火,就此点燃。
贝里克被牢牢围困,罗克斯堡遭受重创,更南方的杰德堡等地也传来了苏格兰军队逼近的警报。烽火台依次点燃,黑色的狼烟在边境线上冲天而起,向着英格兰本土传递着紧急的讯号。
苏格兰人不再是躲藏在山林中打游击的反抗军,他们以堂堂正正之师,以焕然一新的面貌和战术,发起了旨在光复国土的战略反攻。初战的捷报,如同春风野火,迅速传遍苏格兰全军,更是极大地鼓舞了后方民众的士气。
威尔坐镇中军,不断接收着来自前线的战报,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欣喜,只有一切尽在掌握的冷静。
这只是开始,收复几座边境堡垒并非最终目标,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是爱德华一世必然会做出的反应,是即将到来的、决定两国命运的主力决战。
但无论如何,南境的烽火已经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开启,苏格兰,不再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