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它碰到钢筋!”
周楠大喊着,举起钢管砸向鸟的头部。鸟灵活地侧身躲开,翅膀一扇,扬起一阵孢子雾,顾铭不慎吸入,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涨红。
东方红强撑着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手术刀,猛地掷向血羽鸟,手术刀精准地刺穿了鸟的眼睛。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失去平衡,撞在藤蔓墙上,化作一团黑灰。
“趁现在!冲进去拿药!”周楠抓住机会,一脚踹开裂缝,“我和顾铭拦住母体和鸟群,你带多多进去,速去速回!”
我点点头,握紧钢筋,跟着多多冲进裂缝。药房内的景象比外面更惊悚:货架倒塌大半,药品散落一地,许多药瓶已经被菌丝腐蚀,里面的药液变成了荧光绿色。天花板上挂满了真菌的子实体,像一串串诡异的灯笼,不断滴落着粘液。
“快找抗生素!”我压低声音,多多在货架间穿梭,鼻子不停嗅着,突然对着一个半倒塌的货架狂吠。我冲过去,只见货架下散落着几盒未被腐蚀的抗生素,包装上的字迹虽模糊,但能看清“头孢”字样——正是我们要找的药!
就在我捡起药盒的瞬间,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回头一看,一只巨型蟑螂竟从天花板上坠落,甲壳泛着金属蓝,复眼死死盯着我,触角晃动着,朝着我快速爬行过来。
多多立刻扑上去,咬住蟑螂的触角,蟑螂发出“吱吱”的惨叫,爪子疯狂挥舞,试图挣脱。我举起钢筋,对准蟑螂的头部狠狠砸下去,“咔嚓”一声,蟑螂的甲壳碎裂,墨绿色汁液喷涌而出,溅在地上的菌丝瞬间疯长。
“走!”我抓起药盒,跟着多多朝着裂缝冲去。此时外面的战斗愈发激烈,周楠的钢管已经断裂,手臂被触手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顾铭也浑身是伤,却依旧死死守住裂缝,鸟群和母体的触手疯狂攻击,孢子雾在空气中弥漫,若不是身上的苔藓汁液,我们早已被寄生。
“拿到药了!”我大喊着冲出裂缝,周楠和顾铭立刻掩护我们后退。母体似乎察觉到我们要逃走,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嗡鸣,无数触手朝着我们抽打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快下楼!”周楠一把推开我,自己却被一根触手缠住了小腿,皮肤瞬间泛起红斑,菌丝开始滋生。顾铭立刻用钢筋斩断触手,周楠忍着剧痛,抹上苔藓汁液,菌丝才停止蔓延。
我们顺着楼梯疯狂逃窜,鸟群和蟑螂在身后紧追不舍,母体的嗡鸣声在整个医院回荡,像是催命的丧钟。跑到一楼大厅时,之前的巨型怪物竟不知何时闯了进来,正对着母体的方向嘶吼,显然是被孢子吸引而来,与鸟群撞在一起,瞬间陷入混战。
“趁它们内斗,快出去!”我大喊着,扶着东方红,跟着周楠和顾铭冲出医院大门,多多紧紧跟在身后。身后的医院里,怪物的嘶吼、鸟群的惨叫、母体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恐怖的交响乐,伴随着漫天飞舞的孢子雾,令人不寒而栗。
我们一路狂奔,穿过蕨类丛,回到之前的小巷,直到听不到医院的声响,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东方红接过抗生素,立刻服下,脸色渐渐好转。周楠看着我手中的药盒,又看向我,眼神复杂:“你不仅知道苔藓的用法,还能精准找到药房……你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我刚想开口,多多突然对着医院的方向狂吠,毛发竖起,眼神恐惧。我们抬头望去,只见医院的方向,一团巨大的荧光绿孢子雾正缓缓升起,像一朵诡异的蘑菇云,朝着我们的方向飘来——母体竟在扩散孢子,要将这片区域彻底变成寄生地狱!
“快跑!”我大喊着,拉起东方红,众人再次起身狂奔。身后的孢子雾越来越近,空气中的甜腥气愈发浓烈,而我们手中的苔藓,已经所剩无几。
这场寻药之旅,我们虽拿到了药,却似乎唤醒了更可怕的噩梦。
我们像被死神衔尾追击的困兽,在这片被自然疯狂反噬的废墟中亡命狂奔。
脚下的水泥地早已龟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顽强的蕨类植物与藤蔓从缝隙中钻出,覆着黏腻的露水,每一步都像踩在涂了油的玻璃上,稍不留神就会滑倒。身后那团诡异的荧光绿蘑菇云愈发庞大,像一头苏醒的远古巨兽,缓缓舒展着荧光绿的触须,将天空泼洒开一片不祥的碧色,连天光都被滤得诡异。空气中的甜腥气浓得化不开,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融化的毒液,灼烧着喉咙与肺叶;我们仅剩的苔藓汁液涂抹在皮肤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龟裂,像干涸的泥块般剥落,防御屏障即将崩塌。
肺部灼痛如火烧,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东方红的状况刚有起色,此刻又因剧烈奔跑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线。我们拼尽全力冲上一座废弃立交桥,本想居高临下寻找生路,可爬到桥顶的瞬间,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瞬间坠入谷底——前方是断裂的桥面,下方深不见底的峡谷被厚厚的菌毯覆盖,泛着油腻的光泽,隐约有菌丝在蠕动;左右两侧,孢子云正从低矮的建筑群中漫涌上来,像两堵缓慢推进的绿色城墙,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势,即将在桥顶合拢。我们,彻底被逼入了绝境。
“完了……”顾铭瘫靠在锈蚀的护栏上,声音里满是死寂的绝望,眼神空洞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死亡之雾。
周楠攥紧断裂的钢管,指节泛白,眼中翻涌着不甘与决绝,却终究被绝境困住,无计可施。我将装药盒的包死死揣在怀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至少,我们拿到了它,这趟地狱之旅不算全然白费。
就在这走投无路的瞬间,一个身影从前方废弃公交车的车顶上站了起来。他全身裹着密实的白色防护服,头戴全覆盖式防毒面罩,在荧光绿的雾气中,像一个从未来穿越而来的幽灵,防护服上的反光条泛着冷光,透着莫名的威慑力。
我们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惊愕地瞪大双眼,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濒死的幻觉,还是新的致命怪物。
那人没有多余动作,迅速抬起手,朝着我们用力挥了挥,做出一个急促的“跟我来”的手势,动作果断利落。随后,他转身跳下公交车顶,身影瞬间消失在天桥另一侧。
“跟不跟?”周楠立刻看向我,眼神里满是询问与警惕。
“跟!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没有丝毫犹豫——这个人装备精良,行动果断,哪怕是陷阱,也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
我们立刻翻过护栏,顺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狂奔。只见他正站在一个不起眼的下水道井盖旁,井盖已被掀开,他对着我们急切招手。没有时间思考,我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了下去。
下水道里没有预想中的腐臭与污秽,反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干净得有些诡异。那人领着我们在狭窄潮湿的通道里七拐八拐,墙壁上贴着防滑条,显然是人为修整过的。最终,我们来到一扇厚重的合金门前,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坚不可摧。他熟练地输入密码,门“咔哒”一声解锁,门外竟停着一辆全封闭式的装甲房车。
“快上车!”他的声音通过面罩扬声器传来,带着些许失真,却异常清晰有力。
我们迅速钻进车里,那人最后一个上来,车门立刻气密性关闭,将外界的孢子雾彻底隔绝在门外。车内亮起柔和的暖光,空气经过过滤,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外面的炼狱简直是两个维度。我们瘫坐在柔软的座椅上,贪婪地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洁净空气,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
房车缓缓启动,平稳行驶在地下通道里。大约十分钟后,车子驶上一个斜坡,刺眼的阳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我们,逃出来了。
车子停在一片空旷的场地上,我定睛一看,这里曾是附近一所高中的操场。跑道的塑胶早已褪色、开裂,草坪疯长得齐腰高,远处的教学楼虽有些破损,却意外地没有被植被侵蚀,视野开阔得令人心悸,四周无任何建筑遮挡,便于观察。
那人停下车,摘下头罩,露出一张四十岁左右的脸:戴着黑框眼镜,面容斯文,眼角刻着细密的皱纹,透着长期熬夜的疲惫,却眼神清明,透着学者般的沉稳。
“大家好,我姓薛,是这所高中的化学兼生物老师。”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得像在课堂上讲课。
“老师?”周楠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警惕与审视,手依旧按在腰间的武器上,“政府早就撤离这片区域了,你为什么没走?”
“我没走。”薛老师走到车内的小吧台旁,给我们倒了杯温水,“我留下来,是为了观察它。”他指了指远处那朵依旧在缓缓扩散的绿色蘑菇云,语气沉重,“或者说,观察这片区域里,这场‘自然的反噬’。”
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震惊与茫然。
“你们遇到的孢子,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变异真菌。”薛老师继续解释,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它的爆发性扩散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雨后空气湿度达到峰值,且天晴之前的短暂窗口,借助湿润气流寻找新宿主。”他看着我们震惊的脸,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但它有一个致命的软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它极度畏惧紫外线。从现在开始算,最多24小时,孢子的活性就会急剧下降,失去寄生能力。只要……太阳完全升起,阳光直射,它们会在几分钟内全部死亡。”
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空调的微弱声响。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太过不可思议——我们从地狱般的绝境中逃亡,以为面对的是无法终结的世界末日,却被告知,这只是一场有时效性的“致命暴雨”。
“所以……我们只要等到天晴,就安全了?”顾铭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
“是的。”薛老师肯定地点头,“你们很幸运,拿到了药,也遇到了我。现在,你们只需要留在这里,安心等待太阳升起。”
我看向窗外,那朵诡异的蘑菇云在阳光下依旧触目惊心,但心中却燃起了一簇熊熊的希望之火,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这场寻药之旅,我们虽意外唤醒了噩梦,却也找到了终结噩梦的倒计时。我们的目标无比清晰:活下去,直到太阳升起。
装甲房车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沉重的舱门在我们身后“咔哒”一声锁死,那声音仿佛一个庄严的休止符,将外界所有疯狂的喧嚣——猎食者的嘶吼、绝望的尖叫、以及那令人作呕的甜腥与腐臭交织的末日气息——彻底隔绝。
车内的世界,是另一个维度。顶置的空气净化器发出恒定而低沉的嗡鸣,像一首安宁的摇篮曲,忠诚地过滤着每一丝可能渗透进来的污浊。我们几乎是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洁净空气,那带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氧气,仿佛有生命一般,涌入我们干涸的肺叶,洗刷着灵魂深处的恐惧与疲惫。那根紧绷到几乎要断裂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一寸寸地松弛下来。
东方红蜷缩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羊毛毯。高强度的抗生素正在她体内与看不见的敌人搏斗,药力驱散了死亡的阴影,让他原本毫无生气的惨白脸颊,渐渐回拢了一丝血色。那血色像一滴落入清水的朱砂,缓慢而温柔地晕开,让他看起来不再像一尊即将破碎的瓷像。他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眼睫毛微微颤动,似乎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初初苏醒。
不远处,周楠和顾铭正沉默地处理着彼此的伤口。狭小的空间里,碘伏棉签擦拭在皮肉上的“滋滋”声被放大得格外清晰,这声音非但没有带来痛苦,反而像一种秩序的重建。周楠的额角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划伤,顾铭则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嵌在里面的碎屑,他的动作专注而稳定,仿佛在修复一件精密的艺术品。顾铭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紫的瘀伤,周楠正用绷带一圈圈地为他包扎,力道恰到好处。两人一言不发,但一个眼神的交汇,一次工具的传递,都流露出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与信赖。他们紧绷如弓弦的肌肉终于舒缓下来,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戾气与杀伐之气,也在这片刻的宁静中悄然淡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对彼此的关切。
车窗外,世界依旧是一片混沌的炼狱。但在这座移动的堡垒之内,时间仿佛凝固了。我们暂时安全了,像暴风雨中归港的船,虽然船身满是伤痕,但至少,我们还有彼此,还有这一方可以喘息的、洁净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