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货大楼一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木头霉味和廉价香脂的混合气息。
这地方也就是老一辈人还会来逛逛，年轻人早就去了新开的商业街。
“大姐，那箱底下的，别漏了。”
林晚指着柜台最深处那个被红白蓝编织袋压住的纸箱子。
售货员大姐是个五十多岁的烫头阿姨，正不耐烦地把一个个积灰的铁盒往柜台上那堆积如山的货物里扔。
“小姑娘，你真全都要啊？”大姐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林晚，“这友谊雪花膏现在的年轻人都嫌油，抹不开。还有这迷奇美容蜜，那味儿多冲啊。你这是要拉去乡下赶集卖？”
在2005年，这些老牌国货是“土气”的代名词。城里的时髦姑娘宁愿攒一个月工资买一瓶欧莱雅，也不愿意看一眼这些几块钱的铁皮盒子。
林晚没接话，只是把刚取出来的一沓现金在柜台玻璃上轻轻磕了磕，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就喜欢这味儿。”她笑了笑，“还有那边那两排片仔癀珍珠膏，都要了。对了，仓库里还有那种袋装的春娟黄芪霜吗？有的话全搬出来，我按箱拿。”
大姐看着那沓钱，到嘴边的吐槽咽了回去。
“有有有！都在库房吃灰呢，我叫人给你搬！”
有钱不赚王八蛋，这年头还能碰到这种清库存的冤大头，大姐高兴还来不及。
顾欢跟在后面，此时已经彻底麻木了。
她怀里抱着的一箱是“百雀羚”，脚边堆着的是“友谊”，手里还提着两大袋子“宫灯杏仁蜜”。
“老板……”顾欢趁着大姐去仓库叫人的功夫，压低声音，心疼得直抽抽，“这一大堆才花了不到两千块钱，便宜是便宜，但这玩意儿谁买啊？咱要是卖不出去，这不就砸手里了吗？这友谊雪花膏，一块五一盒，我奶奶都不用了。”
林晚从那一堆铁盒里随手拿起一盒蓝色的百雀羚，指腹摩挲着上面凸起的两只喜鹊图案。
这种铁盒的质感，这种毫不吝啬的高纯度凡士林和矿油配方，在2025年那个为了追求肤感而拼命做减法、为了环保而禁用这禁用那的时代，简直就是不可再生的“工业奇迹”。
“砸手里？”林晚轻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顾欢，你记住了。垃圾只是放错了位置的资源。在咱们这儿它是过气老货，但换个地方，它就是救命神药。”
没过十分钟，两个搬运工哼哧哼哧地把三个大箱子搬了出来。
林晚干脆利落地点清钞票，甚至连那一分一厘的零头都没让大姐抹去。
“一共一千八百四十。谢了。”
两个小时后，城郊仓库。
汤圆正趴在一个纸箱子上打盹，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空气。
林晚把仓库的一角清理出来，找了一块干净的白色绒布铺在桌子上，然后把那些充满了年代感的瓶瓶罐罐摆出了一个极其讲究的造型。
没有补光灯，就借着窗外下午四点那一抹略带金黄的夕阳。
“咔嚓。”
林晚通过系统的内置摄像功能，拍下了一组照片。
照片里，铁盒百雀羚的蓝色油漆斑驳却有质感，友谊雪花膏的白瓷瓶透着温润的光，片仔癀那并不精致的包装反而显出一种“原料桶”般的硬核气质。
她打开系统界面，熟练地切换到【英国留学群】。
此时正是英国时间的上午九点，留学生们刚起床或者刚到图书馆。
林晚没有废话，直接把这组充满“复古工业风”的照片甩进了群里，紧接着开始编辑文案。
她太懂这帮人的痛点了。
2025年的英国，依然妖风阵阵，暖气开得让人流鼻血。而那个时代的护肤品，受限于严苛的环保法规，很多高封闭性的矿物油和动物油脂都被植物提取物替代了。轻薄是轻薄了，但对于那种被大西洋冷风吹得干裂的脸，简直就是隔靴搔痒。
林晚手指微动，输入了一段直击灵魂的描述：
【林老板：搞到了一批绝版硬货。原厂生产线直出，未经过任何“环保阉割”的原始版本。】
【产品列表：】
【经典蓝铁盒百雀羚：含超高纯度矿脂，封闭性极强。不管你脸裂成什么样，厚敷一晚上，第二天嫩回婴儿肌。】
【友谊雪花膏：老式硬脂酸配方，不含那些乱七八糟的增稠剂。润而不腻，唯一的缺点是香精味有点重，但这才是时光的味道。】
【片仔癀珍珠膏：这个不多说了，大家都懂。这时候的珍珠粉含量，是后来的十倍。去痘印神器。】
【价格：全部统一价，盲盒套装（含两霜一膏），50英镑\/套（包邮）。】
顾欢在一旁看着林晚在那儿“发呆”，忍不住凑过来：“老板，你咋不动了？咱不需要写个海报贴外面去？”
林晚回过神，嘴角微翘：“不用贴海报，已经卖完了。”
“啥？”顾欢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在林晚点击发送的那一瞬间，原本安静的英国群瞬间炸锅。
【Sherlock】：卧槽！群主牛逼！这真的是那种老版铁盒？现在的复刻版根本不是那个味儿！我要十套！我这脸已经被伦敦的风吹烂了！
【LSE学霸】：这成分表看着就让人安心啊！全是猛药！现在的面霜涂上去跟水似的，出门就干。这种“油漆桶”级别的封闭性才是我要的！给我来五套！
【秃头少女】：片仔癀！还是老版的片仔癀！我之前的痘印就靠这玩意儿救命，后来的版本根本没用！我也要！
【金融民工】：别废话了，链接呢？钱已备好，速上链接！
系统的交易提示音开始疯狂地在林晚脑海中响个不停。
“叮！收到500英镑……”
“叮！收到250英镑……”
“叮！收到1000英镑……”
林晚意念一动，直接开启了“一键发货”。
仓库地上那几大箱刚刚搬回来的“垃圾”，在顾欢的注视下，突然凭空消失了一层。
顾欢猛地揉了揉眼睛，指着刚才还堆得满满当当、现在却少了一大截的箱子：“老……老板！箱子空了！遭贼了？！”
林晚淡定地走到桌边，拿起计算器：“没遭贼，卖出去了。”
“卖……卖出去了？给谁啊？我也没看见人来拉货啊！”顾欢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重塑。
“这你别管，我有特殊渠道发货。”林晚手指飞快地在计算器上按着，“来，算算账。”
她把计算器递到顾欢面前。
“进货价：友谊1.5元，百雀羚3元，片仔癀18元。一套成本算下来，不到25块钱人民币。”
“售价：50英镑。按现在的汇率，也就是……750块人民币。”
顾欢听着这个数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多少？！”她尖叫破音，“七……七百五？！那一堆破烂卖七百五？！”
“是一套七百五。”林晚纠正道，“刚才那几分钟，一共卖出去了200套。”
顾欢颤抖着手，在计算器上按下了“750 x 200”。
屏幕上跳出一个数字：150，000。
十五万。
顾欢手一抖，计算器“啪”地掉在了桌子上。
她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缺氧了一样。
“老……老板……你杀了我吧。”顾欢语无伦次，“咱们之前卖辣条卖果冻，那是一毛一毛地赚。你这一波……这一波顶我们卖多少吨辣条啊？”
这也太暴利了！
这就是抢钱啊！
不，抢银行都没这么快！
林晚看着顾欢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蹲下身，捡起计算器，轻轻拍了拍顾欢的肩膀。
“顾欢，这就吓到了？这才刚开始呢。”
“这叫信息差，懂吗？咱们觉得这是过时的便宜货，但在那个……在某些特定的地方，这就是千金难求的绝版货。”
林晚转过身，看着剩下那半箱还没发完的货，眼神冷静得可怕。
“叮！”
就在这时，系统再次传来一声提示音。
但这声音不是来自英国群，而是来自那个已经沉寂了很久的【米国留学生代购群】。
林晚愣了一下。
美国群因为时差关系，平时活跃度一直不高，而且美国那边的物资相对丰富，对于普通零食的需求没有英国那么强烈。
但此刻，系统界面上，美国群的消息数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飙升。
【99 】
林晚点开一看，满屏都是愤怒的红色感叹号和咆哮体表情包。
【NYU熬夜冠军】：老板！看不起我们美帝留学生是不是？！
【硅谷码农】：凭什么英国群有特供护肤品，我们就只能看着？我们也要！
【LA在逃公主】：我们要的不是护肤品！加州阳光这么好，我们要快乐！要那种极致的快乐！
林晚挑了挑眉，在群里回了一句：【你们也要友谊雪花膏？我看加州好像不需要这种重油的东西吧？】
群里沉默了一秒，然后爆发了更大的怒吼。
【NYU熬夜冠军】：谁要擦脸的！我们这里胖子多，皮糙肉厚不怕干！我们要吃的！但不是那种普通的辣条！
【德州扒鸡】：对！现在的美国糖果全是代糖！全是那种健康的、毫无灵魂的甜菊糖、赤藓糖醇！吃进嘴里一股怪味，根本不快乐！
【芝加哥枪手】：我们要真正的糖！要那种能齁死人、全是色素、全是反式脂肪酸、一口下去血糖飙升的快乐！
【波士顿龙虾】：我们要大白兔！要那种能粘掉牙的！要五彩绳！要那种舌头能变色的魔鬼糖！还有那种几毛钱一根的拉丝糖！越不健康越好！我们要高热量！我们要多巴胺！
看着这些近乎癫狂的诉求，林晚愣住了。
随即，她爆发出了一阵比刚才更响亮的笑声。
原来如此。
全球健康风潮席卷，糖税高涨，食品工业全面转向“低糖”、“低脂”、“无添加”。
曾经那些充满了“科技与狠活”的廉价糖果，在未来竟然成了违禁品一般的存在？
那些在美国备受“健康饮食”折磨的留学生们，此刻正无比怀念2005年这种肆无忌惮的甜蜜。
林晚转过头，看着还瘫在椅子上怀疑人生的顾欢，打了个响指。
“顾欢，起来，别瘫着了。”
顾欢有气无力地抬起头：“老板……又干嘛？咱钱赚够了吧？歇会儿吧，心脏受不了。”
她指了指仓库大门，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走，去批发市场。这次不买护肤品了。”
“那买啥？”顾欢一脸懵逼。
林晚嘴角上扬，吐出几个字：
“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