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尤其是跨国生意，交点学费是应该的。
她站起身，推开办公室的门，径直走向隔壁的打包仓库。
仓库里，几个工人正在忙碌地给发往美国的包裹封箱。看到林晚进来，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林总，这么晚还没睡？”王师傅擦了擦手上的水渍。
林晚指了指角落里刚退回来的几大盆小龙虾，那是系统“退货”后具象化出现在这里的。当然，在工人们眼里，这只是林晚刚拿过来的。
“这批货，大家分了吧。沈叔的手艺不能浪费，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或者现在开了啤酒当夜宵。”
工人们眼睛一亮。
沈叔做的小龙虾，在市面上可是要卖好几十块一份的，平时他们哪舍得这么吃。
“谢谢林总！”
“林总大气！”
欢呼声中，林晚拍了拍手：“欣薇，王师傅，你们俩跟我来一下。”
……
十分钟后，小会议室。
桌上摆着一盘被林晚“处刑”的小龙虾，红彤彤的壳在灯光下泛着油光，诱人却也被判了死刑。
王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厨子，在这个行当干了三十年，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他点了根烟，眉头紧锁：“林总，你是说，这帮英国的学生娃，嫌这东西麻烦？味儿大？”
何欣薇拿着笔在一旁记录，也是一脸不解：“可是咱们在美国卖得那么好……”
“美国是美国，英国是英国。”林晚敲了敲桌子，“刚才我在群里问过了。他们的诉求很明确：第一，不能有强烈的刺激性气味；第二，不能脏手，最好能单手拿着吃；第三，必须是热乎的，还得是肉，能顶饱；第四，吃相要优雅，不能让旁边的老外觉得你在吃什么奇怪的内脏。”
王师傅听得直嘬牙花子，吐出一口烟圈：“这洋学堂的规矩真多。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既要吃中餐的味儿，又要像吃西餐那么干净？”
“对，就是这个意思。”林晚点头，“王师傅，咱们得研发新产品。小龙虾在英国群走不通，那是夜宵摊的霸主，不是图书馆的伴侣。”
何欣薇咬着笔杆：“既要方便，又要好吃……包子？饺子？”
“不行。”林晚立刻否决，“包子凉了皮发硬，而且肉馅的味道一旦咬开，在密闭空间里也很冲。饺子没醋没蒜怎么吃？沾了醋味儿更大。”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
林晚闭上眼睛，脑子里飞快地旋转。
现在的物价便宜，人工也便宜。她有最好的厨师，有最新鲜的食材，还有系统这个超级物流。她缺的只是一个“产品形态”。
一个能适应伦敦那种阴冷、潮湿、紧凑生活节奏的形态。
王师傅看着桌上的小龙虾发愁，他是个做传统川菜和卤味的行家，让他做这种“改良派”，确实有点难为他。
“哎，老板。”王师傅突然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身子往前探了探，“既然他们那边不让吃重口的，那这帮学生平时在那边都吃啥？总不能天天喝凉水啃面包吧？”
林晚回忆了一下群里的吐槽，以及她前世对英国饮食那贫瘠的印象。
“他们吃得最多的……”林晚顿了顿，语气有些古怪，“是炸鱼薯条。”
“啥？”王师傅一愣，“炸鱼？怎么个炸法？”
“就是把鱼裹上一层厚厚的面糊，扔油锅里炸熟，然后配上一堆炸土豆条，撒点盐和醋，拿报纸或者纸盒子一包，直接用手抓着吃。”林晚比划了一下。
王师傅听得直皱眉：“裹面糊炸？那不就是咱们的‘软炸里脊’或者‘干炸鱼块’那一套吗？就这？还要撒醋？”
“对，就这，还是他们的国菜。”林晚摊了摊手，“而且一份要卖好几英镑，相当于咱们这儿好几十块钱。”
王师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这帮老外也是没见过世面。裹个面糊炸一下就能当国菜了？那咱们的酥肉、藕合、茄盒、锅包肉岂不是能当他们的满汉全席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晚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她猛地转头盯着王师傅，眼睛亮得吓人：“王师傅，你刚才说什么？”
王师傅被林晚的眼神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说咱们的酥肉、锅包肉比那个什么炸鱼强……”
“对！就是这个！”
林晚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小龙虾都跳了一下。
“他们习惯了炸鱼薯条这种形式！那种拿在手里，装在纸盒里，插个小木叉就能吃的形式！”
林晚站起来，在狭小的会议室里来回踱步，语速越来越快，思维越来越清晰。
“他们在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油炸=热量=快乐’这个公式。而且油炸的东西，只要不撒奇怪的调料，本身的油脂香味是被西方社会接受的！”
“但是！”林晚停下脚步，双手撑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师傅，“他们的炸鱼薯条太难吃了！面糊厚得像棉被，鱼肉淡得像白开水！我们要做的，是用他们的形式，装我们的灵魂！”
王师傅也被林晚的情绪感染了，他虽然不太懂什么“形式”和“灵魂”，但他听懂了一点：要在油炸这方面，给老外上一课。
“老板，你就说让我炸啥吧。”王师傅挽起袖子，露出粗壮的小臂，“论炸东西，我老王还没服过谁。火候、挂糊、腌制，那是基本功。”
林晚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我们要做的，是炸鱼薯条的‘祖宗’。”
她伸出一根手指：“王师傅，我要你做‘小酥肉’。但不是那种火锅店里涮着吃的，是那种刚出锅、外酥里嫩、咬一口滋滋冒油，花椒面都已经腌入味，不需要任何蘸料就能把人香迷糊的现炸小酥肉！”
“还有，”林晚又伸出一根手指，“锅包肉的改良版。切成条，方便拿，挂糊要薄要脆，糖醋汁要紧紧裹在上面，不能滴下来，冷了也不能回软。”
“这叫‘中式炸鸡’和‘中式炸条’！”何欣薇在一旁兴奋地补充道，“我们可以用那种牛皮纸袋装，看起来就很像他们那边的街头小吃，但是在图书馆吃也绝对方便！”
王师傅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眼睛里闪烁着大厨的光芒。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技术难度，甚至可以说是降维打击。
“小酥肉好办，选用咱们本地的黑猪梅花肉，肥瘦相间，用红薯淀粉挂糊，必须复炸一遍，保证凉了也是酥的。花椒我要用四川的大红袍，那香味，绝了。”
王师傅说着，自己都咽了口唾沫。
“至于那个糖醋里脊条，我有独门秘方。不用番茄酱，用山楂熬汁，颜色红亮，酸甜适口，而且山楂能去腻，那帮学生肯定爱吃。”
林晚看着眼前这位斗志昂扬的大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这就是力量。
这里有最纯粹的手艺人，有最地道的食材，还有一群为了生活敢想敢干的人。
“好！”林晚当机立断，“王师傅，今晚辛苦一下，现在就去备料。先做二十斤小酥肉，十斤里脊条。我要让那帮在伦敦啃三明治的留学生们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油炸快乐’！”
“得嘞！”王师傅把围裙一系，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议室，“林总你就瞧好吧！”
何欣薇也收拾好本子，满脸崇拜地看着林晚：“林总，那我去准备包装袋？咱们仓库正好有一批用来装干果的牛皮纸袋，防油的。”
“去吧。记得，在袋子上印个章，咱们‘林家铺子’的Logo。”
此时，伦敦正是下午两点。
图书馆里，谢洛克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肚子发出一声不争气的“咕噜”声。刚才那碗牛肉面虽然好吃，但分量毕竟有限，加上脑力劳动消耗大，他又饿了。
旁边的英国室友正拿着一份油腻腻的炸鱼薯条走进来，那股并不算好闻的油耗味飘了过来。
谢洛克皱了皱眉，心里一阵悲凉。
难道又要去吃这种如同嚼蜡的东西吗？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那个沉寂了半小时的群聊，再次亮起了一个红点。
【林老板】：（视频）
谢洛克漫不经心地戴上耳机点开。
下一秒，他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视频里，一口巨大的油锅正在翻滚。金黄色的肉条在热油中起舞，发出“滋啦滋啦”的悦耳声响。
一只粗糙的大手拿着漏勺，将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酥肉捞出，在空中颠了两下。高清的画质下，甚至能看到酥脆外壳上那一颗颗微小的气泡，以及隐约可见的黑胡椒颗粒。
随着漏勺的抖动，那种“咔嚓咔嚓”的酥脆声，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ASmR。
镜头一转，切到旁边。红亮的糖醋汁浇在刚刚出锅的里脊肉条上，快速翻炒，每一根肉条都裹上了晶莹剔透的琥珀色外衣。
谢洛克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视频的最后，是一个朴实无华的防油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小酥肉，还插着一根竹签。
配文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林老板】：既然大家不方便吃小龙虾，那尝尝这个？四川现炸小酥肉 老式糖醋里脊条。无骨，不脏手，纸袋包装，专治图书馆饥饿症。比炸鱼薯条香一百倍，要的扣1！
谢洛克猛地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口水流出来。
他颤抖着手指，在屏幕上疯狂点击。
去他妈的炸鱼薯条！
这就是我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