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初降,晨雾在菱塘上铺开轻纱。云岫挽着裤脚站在木盆里,细长竹竿轻轻一挑,便带起一串紫莹莹的菱角。砚哥哥,接住!她手腕轻扬,菱角划出弧线落入沈砚捧着的竹篓。
沈砚手忙脚乱去接,脚下木盆一晃,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襟。云岫笑得竹竿都拿不稳,木盆在菱叶间打转:呆子!站都站不稳,还不如大红袍稳当呢!
说曹操曹操到。大红袍正雄赳赳站在岸边巡视,闻言不满地了一声,突然展翅飞扑到沈砚的木盆边沿。盆身猛地倾斜,沈砚惊呼着摇晃,云岫急忙伸竿稳住他的盆,两人竹竿相碰,笑得菱塘都起了涟漪。
两个皮猴子!岸上传来云母的笑斥。她和沈母正在整理采菱篮,篮里铺着新鲜的荷叶,仔细掉水里喂鲤鱼!
沈父和云父划着大些的木盆过来,盆里已堆了不少菱角。云父推推眼镜:砚儿这平衡力,还不如他六岁时。
沈父洪亮一笑:当年某个书呆子第一次采菱,可是连人带盆翻进塘里了!
两位母亲掩口轻笑,云父假装咳嗽掩饰尴尬。
日头升高时,塘边来了赵婶等邻居。白露采菱是村里的乐事,家家都来凑热闹。孩子们赤条条跳进浅水区摸螺蛳,年轻男女则比赛谁采的菱角最大。
看这个!钱家小子举起个巴掌大的菱角。
沈砚不服气,埋头在菱叶间翻找,却差点栽进水里。云岫眼疾手快拉住他衣领,自己反被带得晃悠。两人手忙脚乱稳住木盆的模样,惹得众人大笑。
赵婶撞撞沈母胳膊:瞧这小两口,采菱都采出鸳鸯戏水的架势!
沈母笑着摇头:一个愣一个俏,倒是般配。
午间歇息时,大家在塘边柳树下分享菱角。云岫巧手剥出完整的菱肉,自然都放进沈砚碗里。沈砚埋头吃得香甜,额发沾了菱汁都不自知。云岫抽出绣帕给他擦脸,帕角鸳鸯戏水的纹样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哟!定情信物都使上了?张婆婆眼尖,逗得云岫红脸要收帕子。沈砚却傻笑着握住她手腕:这帕子...香得很。说完自己也臊了,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菱角。
大红袍踱过来凑热闹,叼着个双胞菱放在两人中间。沈父哈哈大笑:这鸡都急着抱孙子了!
云母嗔怪地拍他:老不正经!
日头西斜时,菱角都采完了。年轻人比赛剥菱仁,沈砚手指笨拙,总是掐破果肉。云岫看不下去,握着他的手指教:要这样,用巧劲...她掌心柔软,惊得沈砚忘了呼吸。
归途上,沈砚推车,云岫在车边走着,忽然往他嘴里塞了颗菱仁:甜不甜?
沈砚嚼着清甜的果肉,看着夕阳给她镀上金边,傻傻点头:甜...比蜜还甜。
前面四位长辈故意走很快,沈母悄声笑:瞧见没?喂菱仁呢!
云父假装严肃:还得再考察考察...
云母掐他胳膊:考察什么?你当年连菱角都不会剥!
车轴吱呀声中,谁都没注意沈砚怀里掉出个小布包。大红袍叼起来追上去,布包散开,露出支雕花的木簪——正是市集上那支,被细心打磨得光滑如玉。
云岫捡起木簪,眼角弯成月牙:傻不傻...
沈砚挠头憨笑,晚风送来菱塘的清香,和少年人悸动的心跳混在一起,飘向缀满晚霞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