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气息内敛，却速度惊人，瞬息间便已远离了道观。体内，那奔腾的力量仿佛在欢呼雀跃，而心海深处，那片冰冷的阴影，似乎也微微动荡了一下。
趁着飞遁的间隙，我尝试与体内的新“伙伴”沟通，意念带着几分闲聊的意味传递过去：“小黑，说起来，你存在……或者说，你有生命多少年了？” 我对这个伴随寂灭而生的存在，其时间尺度颇感好奇。
小黑的意念回应得很快，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也就几千年。这个宇宙存在的时间本身就不长。”
几千年……对我这具身体不过二十余载的经历而言，已是漫长到无法想象的岁月。但更让我在意的是它后半句——“这个宇宙”？难道它知晓宇宙之外？不过，我旋即想到了自己记忆中的不协调处。
“几千年……可我总感觉，我似乎经历了很多次轮回，而且我的记忆主体是以科技文明为主的背景，并非这个玄幻修真的世界。”我说出了深藏心底的疑问，“这具身体的记忆虽在，但主导我思维模式的，是另一套完全不同的认知体系。”
这一次，小黑的回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敷衍？“那可能你经历的轮回更古老，属于上一个甚至更早的宇宙纪元？谁知道呢。我是不是该尊称您一声‘大哥哥’？”它的意念里透出一丝调侃，“有疑问，问你那个机器人去。”
机器人？它指的是……我意识深处那个偶尔会提供辅助分析、带有明显科技造物特征的逻辑核心？那是伴随我“异常记忆”一同出现的东西，我至今未能完全理解其本质与来源。小黑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它显然不想多谈。
我正想再追问几句——
“萧王爷！陛下急召，请速速进宫面圣！”
一声蕴含着真元力的高喊，如同惊雷般在麒麟别院门口炸响，穿透了守护阵法，清晰地传入我耳中。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首领，声音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的心猛地一沉。
皇帝召见？而且是急召？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刚刚融合“蚀”之力，境界突破至元婴大圆满，甚至触摸到了化神门槛，体内力量尚需时间彻底稳固消化，与“小黑”的共生关系也处在微妙的磨合期。此时进宫，面对那位深不可测的皇兄，以及朝堂之上可能存在的各种窥探，绝非良机。
尤其是，玄珩子道长之前隐约提点过，皇室与修真界的关系错综复杂，皇帝对我这个手握兵权、又得道门高人青睐的王爷，并非全然放心。
“麻烦来了。”我在心中冷然道。
“哼，”“小黑”的意念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正好，拿几个不开眼的家伙，试试我们新力量的成色。寂灭之力，渴望吞噬生机。”
“蚀”……或者说小黑，慢慢地沉寂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并未完全消退，如同潜藏的毒蛇。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外界刺激而略微躁动的力量，脸上迅速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威严。身形在空中优雅转折，流光落地，显出身形。
别院门口，身着明光铠的侍卫首领见到我，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恭敬，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王爷，陛下于养心殿等候，事关重大，请王爷即刻动身。”
我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元婴大圆满的气息虽极力内敛，但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威仪，依旧让这位修为不俗的侍卫首领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
“带路。”我淡淡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
登上早已备好的王府车驾，拉车的乃是两头拥有稀薄异兽血脉的骏马，通体雪白，神骏非凡。车驾在侍卫的护卫下，沿着帝都宽阔的青石大道，向着皇城方向疾驰。
车厢内，我闭目凝神，看似在养神，实则心神沉入体内，一方面加紧稳固因刚刚突破而略显澎湃的真元，另一方面则是在意识中与“小黑”紧急沟通
车驾很快抵达皇城朱雀门。验明身份后，侍卫护送着我，穿过一道道宫门，径直前往内廷的养心殿。
越是靠近养心殿，我越是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这压力并非来自某个人，而是整个皇宫汇聚的龙气、皇权以及无数阵法交织形成的场域。寻常修士在此，真元运转都会滞滞几分。
但我却感觉……异常舒适。
体内那融合了寂灭之力的全新真元，在这股庞大的压力下，反而更加凝练、驯服。甚至，我隐隐感觉到，那弥漫的龙气与皇权意志，似乎对我的力量……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忌惮”？
“感觉到了吗？”小黑的意念带着嘲讽，“所谓的皇权龙气，本质上也是一种凝聚到极致的众生愿力与地脉之力。而我的本质，是终结，是寂灭。再辉煌的王朝，也有终结之日。它们……本能地畏惧我。”
原来如此。我心中了然。这倒是一个意外的优势。
踏入养心殿，一股浓郁的檀香混合着灵药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跳跃着火焰。
皇上，正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的一株古松。他身着明黄色常服，身形挺拔，虽未回头，但那久居上位形成的威压，已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
在我感知里，皇兄的修为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精深了不少，已然是元婴后期，距离大圆满亦不远矣。皇家资源，果然非同小可。
“臣，参见皇上。”我依礼躬身。
皇帝缓缓转过身，面容看上去有些疲惫，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落在我身上，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不必多礼。”他虚扶一下，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此次急召你入宫，是有一件关乎国本的大事，需要你去做。”
“皇上请吩咐，臣万死不辞。”我语气沉稳，心中念头急转。关乎国本？难道边境有变？或是哪处出了大乱？
皇帝没有立刻说明，而是走到御案前，拿起一份密封的奏折，递给我：“你先看看这个。”
我双手接过，拆开火漆封印，迅速浏览起来。越看，心中越是震动。
奏折并非来自边境军方，也非地方州府，而是源自钦天监！
上面以极其隐晦和谨慎的笔触禀报，近月以来，帝国东南方向的星象出现异动，有妖星暗昧，侵扰紫薇帝星之光，主“大凶”，预示有“亘古未有之邪祟”即将现世，其气息……与古籍中记载的，可能导致王朝倾覆的“灭世之灾”竟有几分相似！观测地点，指向东南澜州与云梦大泽交界处的……断魂山脉！
断魂山脉！那不正是我之前打算去测试力量的目标区域吗？而且，“亘古未有之邪祟”、“灭世之灾”……这描述，怎么听都像是……
“影蛭！”小黑的意念在我心中尖啸，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贪婪，“是它！绝对是它开始活跃了！吞噬它！我必须吞噬它！”
我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以及小黑躁动的意念，面上不动声色，合上奏折，看向皇帝：“皇兄，钦天监所言……属实？‘亘古未有之邪祟’，未免有些骇人听闻。”
皇帝目光深邃地看着我：“钦天监监正，以三十年阳寿为代价，施展‘窥天术’，才得出此模糊结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玄珩子仙长昨日悄然入宫，与朕密谈片刻。他亦感知到东南方向有惊天邪气滋生，其位格，甚至可能超越此界极限。仙长言，此劫，或需身负‘异数’之人，方可应对。”
玄珩子道长！他也插手了？而且直接点明了“异数”！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道长这是在将我推向风口浪尖，还是……这本身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让我这个融合了“蚀”的“异数”，去对付那个可能同样来自天外的“影蛭”？
皇帝的目光紧紧锁定我：“你近年修为突飞猛进，更得玄珩子仙长青睐，赐下机缘。满朝文武，宗室亲王，若论‘异数’，无人出你之右。此次探查断魂山脉，查明邪祟根源，若有可能，将其扼杀于萌芽之中……此重任，非你莫属。”
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沉重：“十九弟，此事关乎大炎国运，关乎天下苍生。朕，将希望寄托于你了。需要什么人手、资源，尽管开口，朝廷全力支持！”
我看着皇帝眼中那混合着期望、凝重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心中已然明了。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是一次危机，也是一次……验证。
验证我萧王爷，究竟是真的“异数”福将，还是……潜在的威胁？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包括体内那只蠢蠢欲动的“小黑”，躬身行礼，声音坚定而沉稳：
“微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