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的府邸深处，书房的烛火被风撩得忽明忽暗。他褪去了锦袍，只穿着件月白绸衫，却依旧坐不住，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地面上来回踱步，靴底碾过地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案几上堆着刚送来的密报，最上面那张写着“梁山队今日加餐，后厨严把食材关，连水井都派了三人看守”。高俅抓起密报揉成一团，狠狠砸进炭盆，火星腾地窜起来，映得他脸上的横肉微微发颤。
“废物！一群废物！”他低声咒骂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焦躁。白天在球队正厅里说的那些“以我为主”，不过是撑场面的话。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浮现出梁山队半决赛赢铁浮屠时，卢俊义那记凌空抽射——球速快得像箭，角度刁得像蛇，连铁浮屠最硬的后卫都没反应过来。
若是决赛时，那伙草寇也这么踢……高俅打了个寒噤，伸手去摸茶盏，指尖却在发抖。他自组建皇家大宋队以来，大小战役赢了百十来场，靠的从来不止是球技。下药、买通裁判、故意伤人……能用上的手段都用过，可偏偏这次栽在了梁山队手里。
“饮食下毒不行，寻衅滋事也不行……”高俅喃喃自语，走到窗边推开条缝。夜色里，府外的街道静悄悄的，只有巡夜的兵丁提着灯笼走过。他想起赵虞侯今早的回话，说梁山队把训练的院子守得像铁桶，球员除了上茅厕，连院门都不踏出去半步，想找机会绊他们一跤都难。
“看来，只能指望裁判了。”高俅的眼神沉下来，像淬了毒的冰。他早就让赵虞侯去打点主裁张千，那厮是个见钱眼开的主，收了他三锭金元宝，拍着胸脯说定会“秉公执法”。可高俅还是不放心，张千虽是个小人，却也怕闹得太大——毕竟这是大宋杯决赛，满城百姓都盯着呢。
“来人！”高俅扬声喊道。
门外的家仆连忙应声：“太尉有何吩咐？”
“去把赵虞侯叫来，就说我有要事商议。”
不到一刻钟，赵虞侯就喘着气跑进来，一身肥肉随着脚步颠得厉害：“太尉，深夜唤小的来，可是有新法子了？”
高俅没看他，只盯着烛火里跳动的火苗：“张千那边，你再去跑一趟。”
赵虞侯愣了愣：“太尉，前日不是已经打点好了吗？张千说……”
“我说再去一趟！”高俅猛地转身，眼里的戾气吓得赵虞侯一哆嗦，“告诉他，金元宝我再添两锭。但这次的事，必须办得干净利落。梁山队的球员，但凡有半点越界，不管是手球还是冲撞，该掏黄牌掏黄牌，该罚下场罚下场！尤其是那个李逵和花荣，给我重点‘关照’！”
赵虞侯缩了缩脖子：“可……可若是罚得太明显，百姓们怕是会起哄啊。”
“起哄？”高俅冷笑一声，走到墙边摘下挂着的玉如意，“东京城的百姓懂什么？他们只看得懂进球。只要咱们能赢，哪怕是靠点球赢的，他们照样会喊我高太尉英明。倒是你，要是办砸了……”他掂量着手里的玉如意，“这玩意儿敲碎了，可比骨头硬多了。”
赵虞侯吓得“噗通”跪下，连连磕头：“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定让张千依着太尉的意思来，保管让梁山队有苦说不出！”
高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让他滚。赵虞侯连滚带爬地出去后，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高俅重新坐下，端起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一口，心里却依旧七上八下。
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今早听内侍说，官家（宋徽宗）说不定会亲自去看决赛。若是皇帝在场，张千的手脚就不能太露骨，得演得像模像样才行。
“既要让梁山队输，又不能让官家看出破绽……”高俅摸着下巴沉吟，“这倒得让张千好好练练演技。比如吹罚点球时，得先装作犹豫，再‘无奈’地指向点球点；比如罚下球员时，得先怒斥几句，再‘痛心疾首’地掏牌……”
他正琢磨着怎么教张千演戏，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家仆的通传：“太尉，越王殿下驾到！”
高俅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起来。越王赵偲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平日里最爱舞文弄墨，从不掺和踢球的事，这深更半夜的，他来做什么？
没等高俅理清头绪，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进来，脸上挂着爽朗的笑：“高太尉，深夜叨扰，可别见怪啊。”
来人正是越王赵偲，他手里把玩着颗翡翠珠子，目光扫过书房，最后落在高俅脸上，笑意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高俅连忙躬身行礼，心里却打起了鼓：“殿下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不知殿下深夜前来，有何吩咐？”
赵偲没回答，反而走到案几前，拿起那堆密报里没被烧掉的一张，看了两眼笑道：“太尉这几日，倒是为了决赛费了不少心思啊。连梁山队今日吃了几碗米饭，都查得这么清楚。”
高俅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忙解释：“臣……臣只是想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赵偲放下密报，转过身看着高俅，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哦？那依太尉看，这决赛，你有几分胜算？”
高俅被问得一愣，不知这位越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张了张嘴，刚想说“十拿九稳”，却瞥见赵偲眼里一闪而过的锐利，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书房里的烛火忽然“噼啪”响了一声，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场无声的角力。高俅看着赵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觉得，今晚来的这位不速之客，或许比梁山队更难对付。
而赵偲究竟为何而来，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