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帝影分身的纠缠,顾风强忍道躯剧痛,在混沌乱流中飞遁。越是靠近海心,四周的罡风与时空裂隙便愈发密集狂暴,仿佛有一头无形的巨兽在阻止任何生灵靠近宇宙的“心脏”。他掌心棺印的悸动愈发强烈,而另一种更古老、更纯净、更浩瀚的波动,也从混沌深处传来,与棺印的阴冷死寂截然相反,带着万物初生般的温暖与生机,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威严。
“就是那里!” 顾风精神一振,不顾伤势,将速度催发到极致,身形在混沌中划出一道摇摇欲坠的流光。
终于,在穿越一片能将寻常神君绞碎的时空风暴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混沌海真正的核心,亦是宇宙诞生之初的“原点”残迹。没有星辰,没有物质,甚至连狂暴的混沌气流都变得温顺、凝滞,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缓缓旋转的、介于虚实之间的混沌元炁之海。而在元炁之海的最中心,景象令人震撼。
一团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形”与“色”的光。
它静静悬浮在那里,似有若无,似大似小。时而收缩为一点,仿佛包含万有;时而舒展,光芒温和地洒遍这片元炁之海,映照出开天辟地、星辰演化、生命轮回的无穷景象。它散发出的气息纯净而浩瀚,不带任何属性,却又仿佛蕴含一切可能,是“有”的源头,亦是“无”的归宿。这便是——原初源光,宇宙诞生的第一缕光,万物衍化的最初蓝图。
然而,这团本该自由照耀混沌、演化万物的源光,此刻却被束缚、被禁锢!
九道粗大无比、色泽暗沉、仿佛由“终结”、“归寂”、“虚无”等概念凝聚而成的锁链,自虚无中延伸而出,死死缠绕在源光之外,将其紧紧束缚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的“光茧”!锁链之上,布满了无数细密的、流淌着灰暗光泽的符文,这些符文不断抽取、吞噬着源光散发出的创生之力,并将其转化为一种死寂、衰败的气息,反向侵蚀着光茧本身。锁链的材质非金非石,更像是凝固的时光尘埃与宇宙终结的哀叹铸就,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万法归墟的恐怖道韵。
正是这“万古归墟锁链”,将原初源光牢牢封印于此!
“归墟锁链…竟能束缚源光?!” 顾风瞳孔骤缩,心神剧震。他瞬间明悟,为何帝灵如此畏惧源光,却又无法靠近获取——此光被这恐怖的归墟之力封印,帝灵若强行接触,归墟之力亦会侵蚀其怨念本质。而源光自身,似乎也因为这封印,处于一种沉寂状态。
就在他凝神观察,思忖如何破开这归墟锁链时,异变突生。
缠绕在源光外、最粗大的一条归墟锁链上,靠近核心位置,一点微弱的、与锁链本身死寂气息格格不入的灵光,缓缓亮起。那灵光起初黯淡,仿佛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汲取着锁链上散逸出的、极其微弱的一丝源光之力,逐渐变得清晰,最终凝聚成一道略显虚幻、却挺拔如松的青衫身影。
身影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不羁与洒脱,眼神却深邃如海,饱经沧桑。他负手立于锁链之上,目光穿透虚空,落在了顾风身上,嘴角浮现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笑意,有欣慰,有感慨,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看到这身影的刹那,顾风如遭雷击,浑身剧震,几乎难以自持。那道身影,那熟悉的气质,那魂牵梦绕却又模糊了无尽岁月的面容……
“师…师尊?!” 顾风失声,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纵然他已是神庭之主,历经万劫,此刻见到这道身影,依旧心神激荡,难以平静。风逍遥!他的授业恩师,引领他踏上道途的引路人,亦是前世为护苍生、最终剑断人亡、埋骨混沌的悲情英雄!其残骸,之前还跪伏在永劫棺前!
“臭小子,总算…找到这儿了。” 风逍遥的残念虚影开口,声音带着跨越万古的疲惫,却依旧有着那份熟悉的、略带调侃的语调,“啧,混得不错嘛,都当上神主了,就是这身伤…有点惨啊。” 他目光扫过顾风布满裂痕的道躯,眼中掠过一丝疼惜,但很快被更深的凝重取代。
顾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凌空踏前几步,对着那道虚幻却无比真实的身影,深深一躬,久久未起:“不肖弟子顾风,拜见师尊!弟子…来迟了!”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虚礼。” 风逍遥残念摆了摆手,虚影一阵波动,显得更淡了几分,“时间不多,听我说。”
他抬头,目光穿透锁链,落在那被束缚的源光之上,眼神变得无比深邃,甚至带着一丝…愧疚与决绝。
“此光,乃原初源光,万物之始,亦为…万法之终。得之,可创世,可补道,亦可…净化一切污秽,重定乾坤。” 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然,光无正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当年,十大神帝觊觎其力,欲夺之成就永恒,引发道争,终致神庭崩灭,万界染劫。吾与…清雪等人,拼死阻拦,亦未能挽回。”
顾风心头一沉,果然与前世那场浩劫有关。
“为师最后时刻,借清雪寂灭剑意,与数位同道,以身为祭,引动此光之力,重创诸帝,将其真灵封印于永劫之棺,流放混沌。” 风逍遥的声音低沉下去,“然,帝灵未灭,怨念不散,竟与混沌劫灰结合,化为葬帝碑,遗祸万古。而此光…因我等强行引动,亦被大战余波与帝灵临死反扑的归墟怨气污染、侵蚀,渐生不谐。若不加以控制,一旦其彻底爆发或被邪秽沾染,将成灭世之灾。”
他指向那九道归墟锁链:“此乃‘万古归墟链’,非是封印源光,而是…锁住其被污染、行将暴走的部分,亦是以归墟死寂之力,中和、延缓其被侵蚀的过程,乃为师与诸友,以最后残念所化之枷。目的,一为护此光不落邪魔之手,二为…等待真正能驾驭它、净化它、以之涤荡浊世之人到来。”
顾风心中恍然,难怪帝灵畏惧源光,却无法靠近。此光被归墟链“保护”也“禁锢”着,帝灵若来,归墟之力会侵蚀它们,而它们也无法轻易突破这以风逍遥等人残念所化的枷锁。
“师尊…” 顾风看着风逍遥那愈发虚幻的身影,心中涌起难言的悲怆。师尊他们,竟是燃烧最后一切,化作这锁链,守护源光,亦在等待一个渺茫的希望。
“莫作此态。” 风逍遥残念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洒脱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带着无尽苍凉,“吾等之道,求仁得仁。只是…这枷锁,经年累月,亦被帝灵怨气与混沌侵蚀,渐有不稳。棺中帝灵,之所以汲汲于万界怨气,除为复活,亦想以怨蚀链,最终夺取此光,重临巅峰,乃至…超脱。”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顾风:“你既来此,想必已知晓帝灵阴谋,亦明此光乃破局关键。然,欲破此枷,取此光,需满足二条件。”
“其一,需以圆满‘逍遥剑意’为引。此意非剑招,乃心剑,斩断束缚,直指本心,方能在不惊动、不引爆被污染部分的前提下,解开归墟锁链对源光核心的禁锢。此意,为师未能彻底圆满,清雪…亦差一线。”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其二,需一柄能承载、引导源光之‘钥匙’。此钥,需与源光有缘,亦需有纯净不灭之魂为引,方能沟通光之本源,将其安然引出,而非强行撕裂导致崩毁。” 风逍遥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混沌,看向了永劫之棺的方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与忧虑,“此钥…或许便是…清雪的寂灭剑种所化之物,与她魂魄相连。然…她如今…”
他没有说下去,但顾风已然明白。青芜(林清雪)的寂灭火种与剑佩,便是那钥匙!而她的人,她的魂,此刻正陷在永劫棺中,生死未卜!
“师尊…” 顾风握紧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棺印传来刺痛,却不及心中万一,“弟子…定会救她出来!破此枷,取此光,灭帝灵,还乾坤朗朗!”
风逍遥残念欣慰地点了点头,身影却开始加速变淡,仿佛随时会消散:“好…不愧是我风逍遥的弟子。记住,破枷之时,亦是危机之刻。归墟锁链崩解,被压制的污染与帝灵残念恐会反扑,源光亦可能失控。你之道躯有损,体内更有棺印隐患,纳此光时,需慎之又慎…”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身影几乎透明:“吾残念将散,最后之力,可助你暂时稳定此处,抵挡外围侵扰片刻…剩下的,就交给你了…顾风…”
话音未落,风逍遥的残念虚影彻底消散,化作点点晶莹的光粒,融入那条最粗的归墟锁链之中。锁链微微一震,其上符文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散发出更加稳固的气息,暂时隔绝了外围混沌的侵蚀,为顾风争取了片刻宝贵的时间。
顾风对着锁链,再次深深一拜,久久不起。当他抬起头时,眼中已无悲戚,唯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师尊…此枷,弟子必破!此光,当归新天!清雪…弟子亦必救!”
他目光如炬,望向那被锁链缠绕的源光,又看向掌心灼热的棺印。前路艰险,但目标已明。破枷需逍遥剑意圆满与青芜为钥,而青芜尚在棺中…似乎陷入了死循环。
但顾风眼中,却燃起了熊熊火焰。没有路,便劈出一条路!棺要开,人要救,光要取!
就在他凝神思考破局之法时,怀中那枚自青芜剑佩崩散后留下的、微弱闪烁的魂印,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悸动,指向那被锁链缠绕的源光核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