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办公室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林姝站在他的办公桌前，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收到的海外邮件内容，以及她已采取的紧急措施。她没有添加任何个人揣测，只是客观陈述事实，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程默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钢笔，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他听完汇报，沉默了近一分钟，这短暂的时间对林姝而言却无比漫长。
“学术声誉，是研究院，也是寰宇在国际舞台上立足的根基。”程默终于开口，声音冷峻，“这件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不能有任何含糊。”
他按下内线电话，语气不容置疑：“让集团首席合规官、法律总顾问，立刻到我办公室。同时，通知审计部，准备介入。”
他动用了集团最核心的监督力量，这表明了他对事态的极度重视，也意味着调查将超越研究院内部，上升到集团层面。
“林姝，”程默的目光转向她，锐利如刀，“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需要暂时回避对吴锋团队及其相关国际合作项目的直接管理。这是程序要求，也是保护。”
林姝的心猛地一沉。回避管理，意味着在危机时刻，她将被剥夺对核心团队的控制力，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但她理解这是必要程序，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回答：“我明白，程总。我会全力配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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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是研究院成立以来最黑暗的时刻。
集团审计和合规部门的人员进驻了基础理论实验室，调取了吴锋和苏茜所有的实验记录、邮件往来、项目申请书草稿。实验室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原本因找到新方向而重新燃起的热情被冻结，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话。
吴锋和苏茜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被反复约谈，要求对研究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思想火花的碰撞进行精确到时间点的追溯和解释。这对专注于创造性思维的科研人员而言，不啻于一种精神上的酷刑。
苏茜在一次与林姝的加密通话中，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委屈：“林院，这简直是侮辱！我们所有的想法和数据，都有迹可循！他们甚至质疑我和吴锋私下交换未公开数据的动机！”
林姝只能安慰她：“清者自清，坚持住，这是必须经历的过程。保护好你们的研究热情，不要被这件事击垮。”
与此同时，孙斌的团队也在外部全力运作。他们通过多个独立渠道，核实了对方指控中所提及的那位教授团队的研究进展。反馈信息逐渐清晰：对方团队确实在类似方向有所布局，但其公开发表的论文和已知技术路线，与吴锋他们基于“可控缺陷”的新构想存在明显差异，更不用说与之前引起轰动的理论框架相比。所谓的“高度相似性”，极其牵强，更像是一种基于模糊关联的恶意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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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下午，程默再次召见林姝。这一次，首席合规官和法律总顾问也在场。
合规官将一份初步调查报告放在程默桌上：“程总，经过初步核查，目前没有发现吴锋博士或苏茜博士存在学术不端行为的直接证据。所有核心创意和关键实验步骤，在研究院内部都有清晰的、时间戳明确的记录，且早于对方所指的其内部项目进入实质阶段的时间。邮件中提及的‘高度相似性’，经专家组评议，认为属于同一前沿领域下可能出现的、非本质的构思交叉，不足以构成指控依据。”
法律总顾问补充道：“从法律角度看，对方的指控缺乏实质性证据支撑，其邮件内容本身存在诱导性和潜在诽谤风险。我们可以采取更强势的回应。”
程默仔细翻阅着报告，脸上的寒霜稍霁，但眼神依旧深沉。他看向林姝：“你怎么看？”
林姝知道，这是程默在评估她的判断力和立场。她挺直脊背，清晰地说道：“我相信我们团队的专业操守。这次事件，更像是一次针对研究院学术声誉的精准狙击，意图并非坐实指控，而是制造疑云，拖延和干扰我们的研究进程，并在国际合作伙伴中播下不信任的种子。我建议，在依据事实进行严正驳斥、澄清真相的同时，也要警惕后续可能出现的、其他形式的类似攻击。”
她没有点名周勉，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程默合上报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做出了决断：
“合规部门继续完成最终报告，务必做到证据链完整，无懈可击。法律部门起草正式回复函，语气要强硬，要求对方就其不实指控正式道歉，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姝身上，“林院长，你的回避状态解除，立即恢复正常履职。研究院的工作，尤其是基础理论的研究，不能因此停滞。”
“是！”林姝感到一股暖流涌过几乎冻僵的心脏。程默的信任，在关键时刻，没有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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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暂时解除，但阴影并未完全散去。
林姝回到研究院，第一时间召集了吴锋和核心团队成员。她看着一张张疲惫而带着些许惊魂未定的面孔，没有过多安慰，而是直接切入主题：
“这次事件，是一场淬火。它让我们更清楚地看到了外部的恶意，也检验了我们内部的成色。结果是，我们挺过来了，而且更加坚韧。”
她目光扫过众人，“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愤怒和委屈上，那正是对手希望看到的。我们要做的，是把这份压力，转化为前进的动力。吴锋，你们的新方向，现在进展如何？”
吴锋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火焰：“初步模拟结果……非常惊人！引入特定缺陷后，原本死寂的信号通道，出现了强烈的、与理论预测吻合的共振响应！虽然还不稳定，但这证明我们的猜想可能是对的！我们正在抓紧制备新的样品进行验证！”
“很好！”林姝的声音斩钉截铁，“那就抛开所有杂念，全力以赴，用更耀眼的成果，去回敬那些躲在暗处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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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林姝处理完积累的公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程默的私人信息，内容依旧简洁：
“风波暂平，根基未损。辛苦。”
没有过多的言语，但这句“根基未损”和“辛苦”，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它承认了她和研究院在这场试炼中的坚守与价值。
林姝看着那行字，久久没有回复。
她知道，经过这次信任的试炼，她和程默之间那种基于共同目标和彼此能力的信任，更加牢固了。但与此同时，周勉的敌意也已然彻底公开化和白热化。未来的斗争，只会更加激烈和无所不用其极。
她收起手机，望向窗外无边的黑夜。
风暴只是暂时平息，更大的浪潮，或许正在远方酝酿。而她，必须带领研究院，在这惊涛骇浪中，找到通往未来的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