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秋 白狼堆王庭外 最后一公里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刘锦手持一杆点钢长枪，率领着一千七百名将士，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行至距离王庭仅一里之遥的一处低矮山坡后。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和烤肉的混合气味，远处，那片巨大的部落聚居地灯火阑珊，如同坠落在平原上的星海。
刘锦伏在山坡顶端，枪杆紧握，目光锐利地扫视。王庭坐落于开阔平原，数百顶帐篷杂乱散布，中央金顶大帐尤为醒目。然而与预想中的森严不同，眼前景象异常松懈——稀稀拉拉的哨兵倚着栅栏打盹，营地内篝火处处传来醉醺醺的歌声，巡逻队许久才出现一队，队形散漫。那两千留守骑兵似乎沉浸在丘力居必胜的美梦中，马匹散放，许多骑士连甲胄都解除了。
“天助我也！”刘锦心中一定，果决之气涌上心头。机会稍纵即逝！
他迅速退回军中。一千七百双眼睛在黑暗中灼灼注视着他，等待最终号令。
刘锦长枪顿地，枪缨在夜风中微颤。他压低声音，每个字却清晰传入士卒耳中：
“将士们！丘力居主力已被击溃，正仓皇逃窜！眼前这座王庭，外强中干，守军懈怠！”
他枪尖划过夜幕，直指金顶大帐：
“现在是我们摘下这颗果实的时候了！我将亲率玉龙骑卫直插心脏，其余将士分为四队包围王庭。待我冲乱敌阵，你们便如墙而进，剿杀所有抵抗之敌！要让这王庭，今夜之后成为历史！”
士兵们听闻这位皇室贵胄竟要亲自率先锋冲锋，无不震动。他可是陛下亲赐“世荣”的贵人！竟要与他们这些粗鄙军汉同冒矢石？惊愕、激动与崇拜在军中无声蔓延。
“行动！”
刘锦翻身上马，长枪一振。玉龙骑卫紧随其后。
“为了公子！为了辽西！杀——！”
压抑的怒吼骤然爆发！两百骑如同暗夜猎食者，随着那道挺枪疾驰的玄色身影，雷霆般冲向毫无防备的营地！
马蹄声如惊雷炸响，撕碎夜空宁静。
刘锦一马当先，长枪如毒龙出洞，将刚冲出帐篷的乌桓哨兵刺穿。玉龙骑卫紧随其后，如烧红尖刀切入牛油，瞬间撕裂营地边缘。他们沿预设路线疯狂穿插，投掷火把点燃帐篷，制造最大混乱。
“敌袭！汉军袭营！”
凄厉警报响起时已太迟。王庭瞬间炸锅，乌桓人惊慌失措冲出帐篷，抵抗部队刚集结就被呼啸而过的骑卫冲散。火光四起，哭喊惊叫与兵刃碰撞响成一片。
刘锦在乱军中冲杀，目光锁定金顶大帐。一名悍勇乌桓百夫长挥舞弯刀嚎叫冲来。刘锦挺枪疾刺，被对方侧身躲过。弯刀贴着枪杆削来，刘锦回枪格挡，金铁交鸣震得虎口发麻。交错瞬间，弯刀在他左臂划开血口，甲胄阻隔下入肉不深，但鲜血已浸湿衣袖。
“保护公子！”亲卫目眦欲裂涌上，将百夫长乱刀砍死。
刘锦看都不看伤口，长枪再举：“不要停！目标金顶大帐！”
主帅负伤死战不退，极大激励了全军。
“公子受伤了！为公子报仇！”
“杀光胡狗！”
“杀光胡狗！”
这声怒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汉军士卒胸中积压的怒火与杀意。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清剿阶段。
王庭之内，已成人间炼狱。
火光冲天，映照着遍地尸骸和肆意横流的鲜血。辽西军的战斗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以什伍为单位，彼此掩护，协同推进。刀盾手在前格挡劈砍，长枪手在后突刺收割，配合默契，如同高效的杀戮机器。零星的抵抗如同浪花拍击在礁石上，瞬间粉身碎骨。
曾有数名乌桓百夫长试图凭借个人勇武，召集残兵依托帐篷和栅栏组织起小范围的抵抗。其中一人尤为悍勇，挥舞着长柄战斧，接连劈翻了两名冲得太前的辽西军士卒，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试图稳定阵线。
“弩箭！”带队冲锋的别部司马冷静下令。
后排数名配备手弩的士卒立刻抬起臂弩——正是马钧改造的新式装备。
“咻！咻！咻！”
几声短促的尖啸，那名悍勇的百夫长和他身边几名亲信应声而倒，身上赫然出现了几个汩汩冒血的窟窿。试图集结的乌桓人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再次陷入混乱，随即被汹涌而上的汉军步卒淹没。
类似的场景在营地各处上演。失去了统一指挥，各自为战的乌桓守军，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且士气如虹的辽西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屠杀，这是一面倒的屠杀。两千留守骑兵，在混乱和绝望中，被一步步压缩，一片片砍倒。他们的勇气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严密的战术配合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当最后一处有组织的抵抗被陷阵营（注：此处按最新设定，陷阵营未参与突袭，应为辽西军中的精锐小队）用重盾和长戟碾碎后，王庭内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垂死者的呻吟，以及汉军士兵搜查残敌、收缴战利品的呼喝声。
刘锦提着滴血的长枪，在亲卫的簇拥下，大步走向那顶最为奢华的金顶大帐。帐帘被猛地挑开，里面没有预想中的负隅顽抗，只有一群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妇孺。
“将军，抓到丘力居的家眷了！”一名队率上前禀报。
士兵们粗暴地将几个衣着华贵的人推到帐前空地上，强迫他们跪下。火光摇曳，映照出这几张写满惊恐和绝望的脸庞。
居中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虽脸色惨白，却仍强自维持着一定的气度，她紧紧搂着身边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和一个年纪更小些的女孩。这应该就是丘力居的王妃和他的嫡子、嫡女。旁边还跪着几个年纪稍长的女子，或许是妾室，她们抖若筛糠，连头都不敢抬。那男孩咬着嘴唇，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却死死盯着刘锦，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倔强。女孩则把脸深深埋在她母亲的怀里，小声啜泣着。
刘锦站在他们面前，玄色战袍上沾满了血污和烟尘，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沉默地注视着这些不久前还享受着尊荣，此刻却沦为阶下囚的丘力居至亲。
夜风吹过，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和焦糊味，远处似乎还隐约传来汉军士兵找到丘力居酒窖的欢呼声。与片刻前的喊杀震天相比，此刻的寂静更显得压抑而诡异。
看着眼前这些瑟瑟发抖的妇孺，刘锦的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另外的画面——是边郡谍报中描述的，被乌桓铁骑蹂躏的汉家村镇，是那些被掳走的汉人女子绝望的眼神，是被当做两脚羊驱赶、在寒风中冻毙的汉人百姓……丘力居和他的部落，在过去的岁月里，手上沾满了多少汉家儿女的鲜血？
一股冰冷的杀意在他心头盘旋。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似乎是天经地义。这些人体内流着丘力居的血，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
然而……
他的目光扫过那个强装镇定的王妃，那个眼神倔强的男孩，还有那个哭泣的女孩。他们此刻的恐惧，与那些被乌桓人俘虏的汉人，何其相似。
夜色下，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刘锦面无表情的脸，一口唾沫正沾在刘锦的甲胄边缘，显得格外刺眼。跪在地上的丘力居王妃——苏仆喇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失声低呼：“阿速该！住口！”
但那名为阿速该的男孩，显然被仇恨和恐惧冲昏了头脑，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因为那口唾沫“命中”了敌人而发出了一阵带着哭腔的、扭曲的笑声，他恶狠狠地瞪着刘锦，用生硬的汉语继续吼道：“汉狗！听到了吗？我父亲，丘力居大人，会带着千军万马回来！他会砍下你的头，把你们全都杀光！”
周围的士兵勃然变色，几名亲卫当即按刀上前，就要将这狂妄的小崽子当场格杀。
“绑起来。”刘锦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怒气，仿佛刚才被侮辱的不是他自己。
士兵们立刻拿出绳索，将王妃苏仆喇、王子阿速该、公主其其格（虚构，意为花朵），以及其他几名妾室牢牢捆缚。
阿速该还在挣扎叫骂，言语愈发不堪。
刘锦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那眼神冰冷，如同在看一件死物。他对着身旁的亲兵队长，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喧嚣都为之一静：
“把他的舌头割了。”
“是！”亲兵队长毫不犹豫，狞笑着一步上前，两名强壮的士兵立刻将不断挣扎吼叫的阿速该死死按住。
“不——！”王妃苏仆喇发出凄厉的哀嚎，试图扑过去，却被身后的士兵牢牢按住。其其格吓得连哭都忘了，小脸煞白。
阿速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他拼命摇头，想要闭上嘴，但下巴被粗暴地捏住。亲兵队长手法娴熟，寒光一闪，伴随着一声短促而模糊的惨嚎，一截血淋淋的东西便被扔在了地上。
阿速该的嘴被鲜血灌满，只能发出“嗬嗬”的痛苦呜咽，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痉挛，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痛苦。
刘锦不再看那在地上痛苦蜷缩、发出模糊呜咽的阿速该，他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重新落回王妃苏仆喇身上。
“丘力居这些年劫掠我汉家，积攒的财宝，藏在何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苏仆喇身体一颤，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强自镇定地摇头，用带着哭腔的汉语回答：“我…我不知道…大人他从不让女人过问这些…”
“不知道？”刘锦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毫无温度的弧度。他没有再看王妃，而是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锦绣剑——剑身出鞘的瞬间，清越的龙吟声中，那华美纹饰与锋锐寒光交织，在火光下流动着异样的冷冽。
苏仆喇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不…你不能…”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如匹练，似惊鸿，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残酷。
“啊——！”
一声更加凄厉、却因舌头断裂而显得沉闷怪异的惨嚎从阿速该喉咙里迸发出来！一截血淋淋的耳朵飞落在地，滚了几滚，沾满了尘土。阿速该剩下的那只完好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眼球几乎要凸出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像离水的鱼一样在地上疯狂扭动，被捆住的身体剧烈抽搐，那“嗬嗬”的嘶鸣变得更加绝望和恐怖。
苏仆喇看到儿子惨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几乎要昏厥过去。连周围见惯了血腥的汉军士兵，也有不少人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或暗暗吞咽口水。他们这位年轻的主帅，平日里虽威严，却并非暴虐之人，此刻手持这名贵而危险的锦绣剑，展现出的冷酷与果决，让他们在敬畏之余，也感到一丝寒意。
刘锦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锦绣剑纤尘不染的剑尖甚至没有沾染多少血迹。他再次看向面无人色的苏仆喇，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嗯？”
苏仆喇泪如雨下，看着儿子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心理防线几乎崩溃，但嘴唇哆嗦着，似乎还在犹豫，或许还存着一丝侥幸，或许是不敢背叛丘力居到如此地步。
刘锦不再给她时间。他手腕微转，冰冷的锦绣剑再次抬起，精准地悬在了阿速该仅存的那只耳朵上方。华美的剑身映照着跳动的火光和男孩极度恐惧的独眼。
这一次，不等刘锦挥剑，极致的恐惧已经彻底压倒了阿速该。他剩下的那只独眼中充满了无以复加的惊恐，忘记了断舌和失耳的剧痛，拼命地朝着刘锦的方向点头，被反绑在身后的手无法动弹，他就用肩膀和头不断地指向自己，喉咙里发出急促而恳求的“嗬嗬”声，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我知道！我知道！别砍了！我说！”
苏仆喇彻底瘫软在地，失魂落魄，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刘锦看着如同惊弓之鸟般的阿速该，缓缓收回了锦绣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