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修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向这边,完全没有要替人解围的意思,反而摆出一副幸灾乐祸、坐等看好戏的模样。
班主的身体越弯越低。被人用如此不客气的指责,脸上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一直赔着笑,嘴里不停地说着:“是,是小人斗胆,还望小姐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吴玉婵见状,索性把脸转到一边,不再看他。
站在她身后的丫鬟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快步上前,墙一样挡在吴玉婵身前,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班主赶紧靠边。
班主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又无可奈何。他不能就这样轻易地离开。戏班子常年在外,走南闯北的,这种被人当面给脸色看的情况,他早已司空见惯,根本算不了什么。
眼下这吴玉婵铁了心要为难云萝,他自然是要护着自己的台柱子。
培养一个台柱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一单的钱挣不挣倒在其次,绝对不能让云萝出什么事情。
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柳寒衣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声道:“吴小姐,我们此次来贵府唱堂会实属我们戏班的荣幸,唱了三天,得到了不少赏赐,我这师妹却因为贪杯多饮了几杯酒,有些不清醒,说了一些对吴小姐大不敬的话。我听人说吴小姐您心胸宽广,为人和善,肯定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的,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这一次吧……”
柳寒衣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吴玉婵面前,满脸笑地为云萝求情。
吴玉婵见状,心中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发旺盛起来。她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柳寒衣,厉声道:“柳老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是我故意刁难你们云萝姑娘不成?”
此时的场面异常尴尬,就连年纪最小的小桃都看出来了,吴玉婵分明就是存心想要为难云萝。
一旁的白若月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依旧手持酒杯,不紧不慢地品尝着美酒。
柳寒衣被吴玉婵直白的质问噎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吴玉婵见状,自然不肯轻易罢休,她步步紧逼,追问道:“我若是一定要她喝呢?”
柳寒衣连忙陪笑,说道:“我相信吴小姐您肯定不是那种人。”说着,他伸出手,迅速地从吴玉婵手中夺过酒杯。
紧接着,柳寒衣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微微倾斜酒壶,清澈的酒液流入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酒杯斟满后,将其塞到云萝的手中。
吴玉婵原本在听到柳寒衣的话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看到柳寒衣接下来的动作时,瞬间又阴沉了下来。眉头紧紧皱起,双眼死死地盯着柳寒衣。
“好好好!”吴玉婵突然怒极反笑,声音中充满愤怒,“云萝姑娘倒是有不少人护着啊!你待会儿可得好好感谢你的好师兄和你的好班主。”
吴亦婵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主意。她转头对着班主说道:“就按你之前说的,自罚三杯好了。”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的威胁意味却不言而喻。
班主见状,连忙点头哈腰地应道:“是是是,小姐说得对,我这就自罚三杯。”
“就喝之前我倒的那杯酒好了,云萝姑娘既不愿意喝这杯酒,我也不去当那个恶人。免得现了原形,又怨端午酒里加了雄黄。”吴玉婵话里带着深意,不知道是在敲打谁。
班主拿过柳寒衣手里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又接连喝下了两杯。
“班主爽快!”吴玉婵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的手臂微微抬起,一旁的丫鬟见状,赶忙上前扶住。
“时候不早了,我也乏了,就先走了。”撂下这么一句话,吴雨婵转身离开。
吴玉修和柳寒衣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被白若月用眼睛的余光看的清清楚楚。
酒宴结束后,众人纷纷散去,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明天戏班就要离开这里,大家都早早地歇息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明月高悬于天际。
白若月悄悄地蹲伏在吴府某个院子屋的屋顶上。
吴玉修的脸色阴沉,嘴角向下耷拉着,显然心情很不好。他看着柳寒衣,没好气地说道:“柳老板,你的计划倒是不错,可现在你倒是给我说说,人在哪里呢?”
柳寒衣见状,心知不妙,赶忙解释道:“吴少爷,您先别生气。我可是亲眼看着她喝下那壶酒的啊!也许是因为她是江湖儿女,体质比较特殊吧,所以才会……不如我们再等等看?”
吴玉修听了柳寒衣的话,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道:“好,那我就再等上一等。不过,要是待会儿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那明天你和你的好师妹就别想踏出吴府半步了!”他的语气不紧不慢,其中的威胁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啧,真是人不可貌相,蹲在屋顶的白若月在心里暗暗的想。谁能想到呢?前几天还提醒自己要小心的柳寒衣,今日里就伙同吴玉修想要坑自己。
吴雨婵的丫鬟脚步匆忙地从院子外面快步走进来,吴玉婵一见到她,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兴奋,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成了没有?”
丫鬟连忙躬身施礼,面带喜色地回答道:“小姐,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药起了作用,那班主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找人绊住了云萝,班主现在已经抬到云萝的房间里去了,奴婢还特地翻了些云萝的帕子系在那班主的里面的衣带后,明日成事后,就算二人反应再快,料他们慌忙穿上衣服。也来不及看。”
吴玉婵听了丫鬟的话,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丫鬟的服侍下,卸下头上的钗环,轻轻地躺在床上,脑海中萦绕着各种思绪,久久难以入眠。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戏班里的人们纷纷起床,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这座府邸。
云萝小心地推开小桃房间的门,生怕惊醒了还在熟睡中的小桃。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昨天晚上,她与小桃同榻而眠。
这座吴府,给云萝的感觉十分压抑,上上下下的人似乎都散发着一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气息,没有一个好东西。
班主的心中一直挂念着小桃,可他也不能一直和小桃待在一处。
云萝实在放心不下,主动提出要和小桃睡在一起,这样一来,两人也能相互照应。
本来昨天晚上夜深时,她打算回自己房间去,可一想到吴府里那些人的嘴脸,又有些犹豫。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白若月最后去了哪儿,她去白若月屋子里找时,屋里空荡荡的不见人,一种愧疚感从她心底油然而生。
众人聚在庭院里准备一起吃饭时,才发现少了三个人。
柳寒衣、班主和白若月都不见踪影。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猜测着这三人到底干什么去了。众人等了许久,那三人依旧没有出现。
事情有些反常。
琴师皱着眉头,双手抱臂提议道:“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咱们去找找吧。”众人听了觉得有理,便分散开来开始寻找。
众人在后院里终于找到了正在练功的白若月。她身姿轻盈矫健,那锈剑在她手中舞得虎虎生风,剑花闪烁,让人眼花缭乱。
云萝看到白若月这般精神饱满的状态,心下便猜测她昨天晚上应该无事发生,心里那沉甸甸的愧疚感也减轻了不少。
可她想到一直没看到柳寒衣的身影,突然之间,好像想通了什么,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云萝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迟疑地迈着脚步,缓缓地走向白若月。
走到白若月面前时,她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不安,轻声问道:“白姑娘,昨日夜里你睡得可好?”
白若月听到云萝的声音,停下了手中挥舞的长剑,稳稳地站定在原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回答道:“多谢云萝姑娘关心,昨日多亏了那壶女儿红,我才得以一夜无梦,舒适安眠。”
云萝听了白若月的话,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其实,我之前曾去白姑娘的房间里寻找过你。”
白若月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如水,仿佛这件事情与她毫无关系一般,说道:“哦,是吗?可能我那时候还没有回到房间里吧。”
云萝的心中越发焦急起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连忙追问道:“那么,白姑娘可曾见过我的师兄呢?”
白若月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云萝的眼睛上,她的声音缓慢,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你与其在这里询问我,不如去问问吴少爷或者吴小姐,你觉得如何呢?”
云萝听到白若月这样说,心中猛地一沉,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随后她不再与白若月多说一句话,脚步匆匆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