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岛主定定地看着她,看了许久。
他抬起右手,三指并拢,指尖凝聚起一点纯粹的道韵光芒,声音肃穆悲悯: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老夫便以道心起誓!”
他并指如剑,点向自己眉心,一股浩瀚庄严的气息弥漫开来,引动周围天地法则共鸣:
“天道在上!弟子沧溟,接下来对白小友所言之事,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且不以任何神通、禁制、幻术阻拦白若月聆听、理解!若违此誓,道基崩解,神魂永堕归墟,万劫不复!”
轰隆!
道心誓成,天地规则隐隐共鸣。
白若月心神剧震,她没想到沧溟岛主竟会立下如此重誓。
她立刻收敛所有杂念,冷静下来,支起耳朵,调动全部心神,准备聆听真相。
“洪荒……初始……”
轰!!!
仅仅四个字,如同开天辟地的混沌神雷在白若月的识海最深处轰然炸响。
“道祖……以身合道……鼎定乾坤”
嗡——!
白若月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耳瞬间被尖锐到极致的耳鸣充斥。
沧溟岛主的声音变得无比遥远、模糊、扭曲。
白若月拼命地凝聚心神,想要去听清理解,可沧溟岛主的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壁,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只能看到沧溟岛主的嘴唇在动,却捕捉不到任何清晰的音节。
“天地有序,万物……欣荣……”
噗!
白若月只觉识海如同被巨浪拍击的孤舟,剧烈震荡,几乎要裂开。
“然……天道有损……”
一股仿佛来自天地本源深处的恐怖意志和混乱信息,如同灭世洪流,顺着沧溟岛主那誓言加持的“真实”话语,蛮横地冲入白若月的神魂!
咔!咔!咔!
远在亿万里之外,青州城。
矗立在香火神祠正殿中央、代表着白若月神道根基的“青州城神女”金身塑像,毫无征兆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光滑的鎏金表面,一道裂纹从塑像的心口位置迅速蔓延开来。
“西北……极,天柱……,苍……塌陷……”
“呃啊——!” 白若月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
七窍之中,淡金色的香火愿力如同失控的烟雾般逸散而出。
她头痛欲裂,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被撑爆、撕裂!
涌入的信息太过庞大、太过混乱、太过……不可名状!
她拼命想要去捕捉、去理解沧溟岛主后面的话语,但那些声音传入耳中,却化作了毫无意义的、扭曲疯狂的呓语和轰鸣!
白若月眼前最后的景象,是沧溟岛主那张还在不断开合的嘴唇。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天地本源法则的恐怖排斥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她的神魂。
“噗!” 白若月猛地喷出一口由纯粹香火神力构成的淡金色雾气,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白若月只觉得眼前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消散。
“丫头!” 沧溟岛主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一道柔和的法力及时托住了白若月软倒的身体。
“我说了对你没有益处,我说不说你又不肯信我。唉……何苦哉……” 他长叹一声,小心地以法力护住白若月濒临崩溃的神魂和香火金身。“休息一会吧,小丫头……剩下的路,还长着呢……”
不远处,云逸风和吕华瑭同时看了过来。
云逸风眉头微蹙,目光扫过白若月身上逸散的香火神力和明显遭受重创的神魂波动,再看向沧溟岛主凝重的脸色,眼中若有所思。
吕华瑭则完全是另一副表情,惊愕茫然写在脸上。他看看昏死过去、气息萎靡的白若月,又看看神色肃穆的沧溟岛主,完全搞不清状况。
此情此景,加上对方身上那独特的香火气息,他心中猛地一跳,猜到了这女修的身份——能进纳界石,又身具如此精纯香火力的,除了那个神秘的“甲等四”香火神,还能是谁?果然有几分本事。
“惊涛峰的小辈,”沧溟岛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目光转向吕华瑭,“别在那儿杵着看了。你,过来,老夫有件事要同你说。”
吕华瑭心头一紧,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上一个被岛主这么“亲切”叫过去谈话的,此刻正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呢!
他脚步有些发僵,走了过去。
“云小子,”沧溟岛主又看向云逸风,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懒散,“你自己看着办吧。近些时日,莫要在人前露脸,也……莫急着回昆仑。”
云逸风闻言,面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微微颔首,应道:“晚辈明白。”
说罢,云逸风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白若月,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道淡青色的流光,离开了沧溟岛所辖的海域范围,消失在天际。
海天交界处。
云逸风敛着气息刚遁出海岛范围,一个女声便响了起来:
“你果然没死。”
云逸风停下遁光,看向不远处礁石上抱臂而立、绯衣如火的身影,学着她说话的方式道“你果然没走。”
妙音一直等在此地。
“她也活着,”云逸风神色平静,直接点明了妙音最关心的事,“不过,你想见她,恐怕还得再等上几日。”
“怎么又要等?!”妙音的眉头瞬间拧紧,链刀在腕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显露出她的烦躁,“沧溟岛主把她扣下了?他想干什么?”
“这你恐怕得亲自去问岛主了。”云逸风淡淡道,语气听不出情绪,“好好一个人,刚出纳界石就被他弄得半死不活,香火金印都快碎了,眼下自然无法见你。”
“什么?!”妙音瞳孔一缩,周身煞气陡然升腾,腕间的修罗印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她猛地看向沧溟岛的方向,似乎下一刻就要硬闯进去。
“她死不了。”云逸风的声音及时响起,浇熄了妙音爆发的怒火,“沧溟岛主既出手留她,自有分寸。”
妙音修罗印的红光缓缓收敛:“你倒是对那老家伙有信心。”
云逸风不置可否,只是道:“此间事了,我先走一步。有缘再会。” 他转身欲走。
“等等!”妙音叫住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你师弟薛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现在怕是以为你已经……”
“我知道。”云逸风打断她,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所以,有劳女冠一事。”
“说。”妙音言简意赅。
“劳烦女冠给慧觉师父传个信,”云逸风看着妙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就说‘云某无恙,勿念’。只此一句,便当是……报个平安吧。”
云逸风没有直接联系薛晨,清虚子要是留了人在南海附近,沧溟岛主不会让他随意离开的。
可出了纳界石,总要小心行事。那老狐狸本就多疑,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让妙音通过慧觉这条线,则安全隐秘得多。
妙音站在原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海面,愣了片刻。
云逸风不联系薛晨是怕暴露,这她能想到。但他竟知道自己与慧觉有联系,这心思……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真正重新认识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昆仑高徒。
“呵,”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带着几分感慨,“看来这东胜神州,聪明人还真不少。” 她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信,我替你带到。”
“多谢。”云逸风拱手,不再停留,青衫身影化作流光,彻底消失在海天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