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月脚步微顿,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背影……似乎并非她预想中的毛卫宁。
老者缓缓转过身来。
当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白若月清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讶然,随即了然于心。
哪里是什么老者?眼前之人,是丁大成。
此刻的丁大成,气质内敛沉稳,不复之前恨透朝廷的棱角分明。
白若月记得,他后来是在李成安手下做事。
“仙子,真的是你。”
丁大成脸上绽开一个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容,他快步上前,对着白若月深深一揖,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途经此地,听闻军中有一位白衣仙子坐镇,手持锈剑,破邪阵……我便猜到,除了您,还能有谁?果然……果然是您啊!”
白若月看着眼前气质大变的故人,心中也泛起一丝波澜。
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转向旁边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拘谨的裘少戎:“裘将军,确是故人。可否容我二人单独一叙?”
“自然!仙子与故人重逢,末将岂敢打扰!请自便,若有需要,随时吩咐!”
裘少戎如此态度,固然有白若月“仙人”身份的原因,还有个原因,是丁大成这支商队悬挂的旗帜——青州印!
大炎与大金争天下,打得昏天黑地,唯有青州一地,在李成安的治理下,奇迹般地保持了中立与稳定。
经历过大疫洗礼的青州,在李成安务实高效,不偏不倚的治理下,官民空前团结,商贸农桑恢复极快,实力不容小觑。
李成安此人长袖善舞,与各方势力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不得罪,谁也不敢轻易招惹这块富庶之地。
他签发的“青州印”,就是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里畅通无阻的金字招牌。
裘少戎识趣地退了出去,并吩咐亲兵不得打扰。
白若月领着丁大成回到自己的营帐。
丁大成跟着进来,目光快速扫过帐内,确认再无旁人,脸上那商人式的圆滑笑容立刻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忧虑。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充满关切:
“仙子,您……可还好?”
白若月盘膝在矮榻上坐下,示意丁大成也坐。闻言,她抬眼看向对方,目光平静:“为何这样问?”
丁大成看着白若月清冷难掩苍白的面容,眼中忧色更浓。
他从怀中极其郑重地取出一个用锦囊包裹的小布包。
他一层层打开布包,露出里面一尊巴掌大小、用上等白玉雕琢而成的神女雕像。雕像衣袂飘飘,手持一柄纤细长剑,赫然是白若月的模样。
“仙子救命之恩,点化之德,大成没齿难忘。”丁大成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尊玉像,仿佛捧着最珍贵的圣物,“青州神女庙落成后,我曾在庙中担任庙祝,日日供奉,感念仙子恩德。后来,蒙李大人不弃,提拔我负责一些……对外联络的事务,我才得以在这乱世中奔走,为青州尽一份力。”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玉像光滑的表面,最终停在玉像胸口一处细微的裂纹上。
“这尊像,我一直贴身带着,如同仙子亲临,护佑我平安。可是……就在半年前……”丁大成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惶,“这玉像胸口,无缘无故地……裂开了这么一道细纹!”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白若月:
“我当时只以为是我不慎磕碰了,自责不已。
可后来……青州神女庙那边也传来消息,说……说庙里主殿供奉的仙子金身塑像,同样的位置,也……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仙子……您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伤?还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白若月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是出了一些问题,不过不要紧。劳你挂心了。”
丁大成看着白若月平静的脸,心中的担忧并未减少。他将玉像重新包好,贴身收好,又问道:“仙子此番坐镇大金军中,是准备一直留在此地吗?”
白若月摇摇头:“那倒不是,过两日便走。”
“走?仙子要去哪里?”丁大成追问。
“往西。”白若月简洁地回答。
“往西?”
丁大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巧了,真是天意。我们这支商队,正是奉李大人之命,押送一批货物,也要往西边去。
路途遥远,兵荒马乱,风险不小。
仙子若不嫌弃,不如与我们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咱们商队有青州印,沿途关卡多少能给些方便。”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恳切,“兵荒马乱的,西边的路可不太平。
听说比这边还要乱,妖魔鬼怪的传闻更多。
我们这支商队虽有青州印信,但终究是凡人,心里实在没底……仙子不如……与我们同行?
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您放心!商队一切用度,保管让您舒舒服服,绝不敢怠慢,而且……”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狡黠,“商队走南闯北,消息最是灵通,您想打听事情,也方便。”
丁大成目光热切地看着白若月。
他提出这个请求,既有为商队安全考虑的现实因素,更有内心深处对白若月安危的牵挂。
能再次同行,哪怕只是护送一程,于他而言,也是偿还恩情的机会。
白若月看着丁大成诚挚的眼神,又想到西行路上确实可能遇到的盘查和麻烦。
青州印的便利,或许能省去她不少凡俗的纠缠,让她能更专注于压制伤势和赶路。
与故人同行一程,似乎也并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