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既与我佛门有如此善缘,贫僧倒有一不情之请。
坊市中百晓阁分阁主,正与几位同道小聚论法,其中亦有几位如道友这般身具佛缘的香火道友。
不知可否移步百晓阁,一同品茗论道?
或许,对小友的修行亦有所裨益。”
他的话语滴水不漏,态度谦和有礼,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同道间的雅聚邀请。
白若月心中警铃早已狂响。
踏入百晓阁?阁内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等着她,一旦进去,再想脱身,难如登天。
白若月脸上浮现出对同道论法的向往,又化作一丝无奈和为难:
“百晓阁?能与阁主前辈及同道论道,自是求之不得的机缘。”她微微蹙眉,语气带上歉意,“只是……”
她话锋一转,流露出几分急迫:
“实在不巧,我此次入坊市,是应一位挚友生死之约,关乎紧要。
方才坊市解封已耽搁了些时间,此刻正需全速赶去赴约。
若再延误,不仅失信于人,更可能误了朋友性命攸关的大事!”
她微微欠身,姿态放低,言辞恳切至极:
“大师盛情,晚辈心领神会,感激不尽。
待此间事了,若晚辈侥幸未误事,定当亲赴百晓阁,向阁主前辈及诸位同道赔罪,聆听大师教诲。今日之事,我苏瑶月实在抱歉,只能先行告退了!”
说完,她不再给念空任何开口挽留的机会,果断转身,就要挤入身旁熙攘的人流。
身形刚动。
“阿弥陀佛。”
念空那平和的声音如影随形,再次响起。
白若月面前一道无形却坚韧的屏障凭空而生,拦住了她的去路。
白若月脚步被迫戛然而止,心头猛地一沉。
眼角余光瞥见,念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移动,恰恰封堵在她预定的去路前方。
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逼迫,又彻底截断了她快速遁入人群的路径。
“道友,贫僧理解小友赴约心切。”
念空的声音带着理解的叹息,眼神却依旧锁死白若月:
“然,此次阁主主持的雅聚,汇聚多位同道真知,于香火神位修行有莫大启迪,实乃百年难遇之机。
道友若因一时之急错过,他日回想,恐追悔莫及。”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无形的压力悄然加重:
“况且,贫僧观小友周身清气萦绕,根基扎实,与我佛门因果牵系颇深。
此番论道,于小友明晰自身道途、稳固神位根基,或有拨云见日之效。
如此机缘,弃之不顾,岂非太过可惜?”
白若月脸上浮现一丝被强人所难的愠怒和委屈:
“大师此言,倒让在下惶恐不安了。
百晓阁分阁主,自是德高望重,道法通玄。能与前辈论道,是晚辈的福分。只是……”
她语气陡然加重,毫不避让地迎上念空的视线:
“‘信义’二字,重于泰山。
我与挚友之约,关乎生死,更在雅聚之前。
岂能因一场‘未知机缘’而背弃承诺?此等行径,岂非违背我辈修士立身之本?与那见利忘义之徒何异?”
她微微抬高下巴,脊背挺直:
“大师若当真看重晚辈这点微末道行,执意相邀,不妨稍待片刻。
待晚辈处理完私事,定当第一时间前往百晓阁拜会阁主前辈,并向诸位同道当面致歉!若大师连这点通融都不肯给,执意强留……”
白若月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右手看似随意地抚过腰间的锈剑:
“……那晚辈也只能得罪了!血海禅院名声在外,但晚辈为守承诺,护友人,今日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斗胆一试!”
她的话语斩钉截铁,抚剑的动作更是清晰的警告——再逼,就动手。
白若月在陈记杂货铺独处时,早已将退路想得透彻。
这云来坊市,不让修士私斗。
更何况,她的幻化之术能改变自身灵识波动,除了血海禅院这伙专精业力追踪的和尚和与妙音,坊市九成九的人都认不出她是香火神。
若真被逼到绝路,她立刻就会动手,而且要把动静闹得天翻地覆。
将“血海禅院霸道无礼,无故欺凌散修,强逼赴会”的罪名狠狠扣在对方头上。
到时,不仅血海禅院声名扫地,连带着百晓阁,也休想置身事外!
白若月寸步不让,强硬的态度表露无遗。
抚剑的姿态和周身隐隐散发的决绝锋锐之气,就是她无声的最后通牒。
要么放行,要么鱼死网破。
念空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眼前这白衣女子,心思之机敏,反应之迅捷,态度之强硬,远超他的预料。
一旦动起手来,无论结果如何,血海禅院在理字上先输一筹,后续计划将彻底被打乱。
念空的目光在白若月紧握剑柄的手指和她那双眼眸之间快速扫过,心中瞬间权衡了利弊。
寂嗔师叔正在处理其他几个目标,以师叔的手段,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此女态度虽强硬,但只要牢牢盯住她,不让她彻底脱离视线,等待师叔归来……一切真相,自有师叔定夺。
那时,无论她是真无辜还是假掩饰,都翻不出浪花。
“阿弥陀佛。”
念空脸上的温和重新浮现。
他双手合十,身体微微一侧,竟真的让开了半步空间,语气带着一丝理解和无奈的妥协:
“道友重诺守信,为友赴险,此等风骨,着实令贫僧敬佩。倒是贫僧思虑不周,过于执着于雅聚机缘,显得唐突了。”
他侧身让出的空间。
“道友既执意要去赴约,贫僧自不敢再行阻拦。
只是,贫僧对那位能得小友如此以性命相托的‘挚友’,亦是心向往之,颇感好奇。”
他话锋一转:
“不知道友可否开恩,允贫僧随行?
一来,此去或有不测,贫僧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护持一二。二来……”
他笑容加深:
“待小友与挚友相见,事了之后,贫僧也好即刻为小友引路,同往百晓阁拜会阁主,岂不省却小友再寻之劳?如此两全其美,既全了小友信义,又不负此番机缘,小友……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