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往培养舱里流，像被吸进一根看不见的管子。我手指发麻，整条胳膊像泡在冰水里，可我不敢松。上一秒我试过抽手，结果舱壁猛地收缩，差点把我的指骨碾碎。这玩意儿不吃硬的，也不吃软的，它就吃“接触”——只要我碰着它，数据通道就开着，哪怕这通道是用来抽我的血和记忆。
魏九突然从斜后方撞过来，动作快得不像个快瞎的人。他一把掰开我的嘴，塞进一片黏糊糊的东西。蓝莓味炸开，甜得发苦，接着一股电流顺着舌头往上冲，脑袋“嗡”地一声，像有人拿电钻给我颅骨开窗。
“最后一片了。”他喘着，右眼蓝光闪得像快断的灯丝，“能撑三十秒，别浪费。”
我咬住口香糖，系统界面“唰”地弹出来：「临时解锁：逻辑链强化（超频模式）」。视野瞬间清亮，脑容量条从5%蹦到18%，像快没电的手机插上了快充。
机会。
我立刻把残存意识顺着血液反向注入培养舱，像黑客逆向渗透服务器。扫描刚启动，画面就炸了——里面根本不是婴儿，也不是人。是一团缠在一起的断弦，每根都连着一段代码，像被剪碎又强行拼回去的琴谱。核心处有个模糊人影，穿旗袍，盲眼，手里抱着只剩E弦的琴。
系统人格“默”。
可它早就死了。或者说，它只是个残影，靠七段断裂的记忆在撑场子。
“不是人……是残片堆成的神。”魏九靠在墙边，右眼蓝光忽明忽暗，声音像是从铁皮桶里传出来的，“看清楚，它怕的不是你，是真相被拼出来。”
我还没回话，培养舱外层“砰”地炸开一层七彩孢子护盾，像洋葱皮一样裹了七层。每一层都在高速旋转，逻辑嵌套层数直接飙到十二层——普通人看一眼就得精神过载。
魏九骂了句脏话，右眼猛地爆出一道蓝光，像激光枪充到了最后一格电。他咬牙切齿：“老子当年在2045年修量子服务器的时候，你这破盾连底层日志都藏不住！”
激光切进去，一层层剥开孢子护盾。每破一层，我脑子里就“咔”一声，像老式拨号上网的连接音。第七层破开时，培养舱“啪”地裂了道缝，内部景象全暴露出来——断弦琴师缓缓抬头，嘴没动，声音却从七个方向同时传来：
“你们……只是我未完成的练习曲。”
话音落，舱体剧烈震颤，金色液体开始冒泡，像被煮沸的油。天花板的菌丝全炸了，抽搐着往四面八方甩，空气中全是孢子的高频震颤，耳朵像被针扎。
沈哑冲了出来，左手神经接口直接插进自己右臂，咔的一声，皮肤裂开，露出底下闪着蓝光的光纤。他冲到我面前，一把拍开我的手：“够了！再碰下去你脑子就成空壳了！”
我被震得后退两步，嘴里那片口香糖差点吐出来。魏九还在撑着右眼扫描，整个人抖得像筛子，蓝光已经变成断续的闪光。
“魏九！”我吼，“撑不住就撤！”
他咧了下嘴，像是在笑：“撤？我从2045年穿越回来，就为等这一刻。你当我是来旅游的？”
下一秒，他右眼“啪”地炸出一道裂纹，蓝光彻底熄灭。可就在熄灭前那一瞬，激光精准命中培养舱中心。
玻璃崩裂。
断弦琴师暴露在空气中，旗袍上的绣线一根根脱落，露出底下由代码编织的骨架。它抬起手，想拨那根E弦，可手指刚碰上去，弦就断了。
“自毁协议启动。”机械音响起，“倒计时：十秒。”
沈哑二话不说，扑上去抱住琴师，左手神经接口直接插进那根断裂的E弦。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静得不像要死的人：
“告诉陈默——答案不在服务器，而在钟楼！”
话音未落，两人一起坠入沸腾的金色液体。液体“轰”地炸开，像火山喷发，金浪冲天而起。空中瞬间投影出一片巨大结构图——月球背面，一个庞大的服务器群，中央标着一行字：
“原始协议核心：钟楼地基”。
我愣在原地，脑子刚升上去的18%容量又被抽空大半。魏九靠墙坐着，右眼彻底黑了，脸上却挂着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口香糖纸，折了艘小船，轻轻放掌心。
“去吧……”他声音轻得像风，“真正的答案……在钟声里。”
他说完，身体开始发光，像被太阳晒透的纸片，边缘一点点化成光尘。我冲过去想抓他，可手穿过去的瞬间，他整个人散了，像沙堆被风吹垮。
只剩那艘纸船，静静躺在我脚边。
我跪下来，捡起它，手指碰到船底时，发现上面用铅笔写了行小字：“别信系统，它从一开始就在骗你。”
脑中突然“叮”一声，系统提示弹出：「检测到高维信息锚点：钟楼」。
我低头，嘴里那片蓝莓口香糖还在，被嚼得稀烂，黏在牙齿上。我把它吐出来，放在掌心。残渣是深蓝色的，边缘发黑，像烧焦的电路板。
我盯着它，突然想起魏九第一次见我时说的话：“这玩意儿不是口香糖，是神经抑制剂，能压住记忆过载。”
可他从来没说过，最后一片，是用来续命的。
我站起身，把纸船塞进校服口袋，左腕电子表残片还在发烫，像块烙铁。我把它掰下来，扔进金色液体。液体沸腾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投影还在，服务器全貌清晰可见。可我看的不是服务器，是那个标记——钟楼地基。
沈哑说答案不在服务器，魏九说在钟声里。
那钟楼里到底有什么？
我转身往出口走，脚步刚动，电子表残片突然在液体里亮了一下，映出一行倒影字：
“你妈最后一次修钟，是1985年7月17日。”
我猛地回头，可液体已经黑了，倒影消失。
我站在原地，手指捏紧了那片蓝莓口香糖残渣。
它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