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还在走。
68:12:03。
68:12:02。
数字每跳一下，脚底的震动就跟着抽一拍，像这列车不是在轨道上跑，而是在谁的脉搏里爬行。我盯着主屏幕，那张新地图还亮着，红圈套着钟楼，像是谁拿红笔圈了个靶心。
“第七次唤醒，请勿相信倒数第二个答案。”
那行刻在暗格里的字还在脑子里打转。我刚想伸手摸电子表，手腕突然一麻。
不是疼，也不是冷，就是空。
像插头被拔了。
我猛地抬头，视野没变，耳朵也没聋，可脑子里那个一直冷冰冰报任务的电子音——没了。
“系统？”
没回应。
我试着启动“痕迹回溯”，眼前一片死黑。再试“逻辑链强化”，脑子还是脑子，但那种线索自动拼图的感觉，像被谁拿橡皮擦了一道。
能力被掐了。
不是失效，是被屏蔽了。
我抬手拍了下操作台，金属面震得掌心发麻。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魏九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老式收音机调频。
“陈……信号……干扰……强……”
“我听得到，但听不清。”我压低声音，“你那边什么情况？”
“电磁脉冲……全频段压制……我和柯谨的能力都……掉线了……沈哑那边……更糟……”
“更糟是多糟？”
“他刚才吐了一口金沫，现在手心在冒烟。”
我皱眉：“冒烟？”
“字面意思。像铁锅烧红了滴水那样，滋滋响。”
我看了眼通风口，那首机械版《茉莉花》也停了。整个车厢安静得离谱，连震动声都变得规律到诡异。
“你们还能远程接入吗？”
“我在试……但列车外壳像裹了层吸波材料，量子传感被吃了大半……撑不了太久……”
话没说完，耳机“滋”地一声，断了。
我摘下耳机，甩了两下，没用。
这列车，开始收网了。
我抓起电子表，翻过来，裂痕里的金色物质已经不再渗出，表面结了一层暗壳，像干掉的糖浆。我用指甲抠了抠，碎屑掉下来，落在操作台感应区。
没反应。
连这玩意儿都不灵了。
我深吸一口气，靠墙蹲下，开始回忆刚才那一瞬间——能力消失前的最后感觉。
不是逐渐减弱，是瞬间切断。
就像有人按了开关。
而这种精准的、定向的压制，不可能是巧合。这列车在识别我们，也在分类处理：魏九的远程扫描、柯谨的符号阵列、沈哑的共鸣反应，全被点了名。
至于我……
我摸了摸太阳穴。
系统被静音了，但脑子还在。推理不需要超能力，只需要信息。
我站起来，走向车厢连接处的金属门。门缝底下有光，不是照明那种白光，是蓝的，一闪一闪，像心跳。
我贴门听了听，没声音。
可地板在震，震得右脚踝发酸——那是三年前追嫌犯跳楼时摔的旧伤，每到气压变化就会疼。现在它在疼，说明车厢内的空气密度正在被人为调节。
我退后两步，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是柯谨上次塞给我的，说是能导电的特种粉笔。我掰断，把粉末撒在门缝前。
蓝光扫过粉末的瞬间，粉末微微发亮，排列成一道断续的线。
不是随机闪烁。
是编码。
我眯眼数了数：七亮，三暗，停顿，再七亮。
和之前窗外的光斑频率一样。
这列车在发信号。
问题是，发给谁？
我正想凑近看，金属门“咔”地一声，自己滑开了。
门外不是车厢走廊，而是一片金属网格通道，墙壁上嵌着密密麻麻的管状结构，像血管一样盘绕。蓝光从那些管子里透出来，忽明忽暗。
我刚迈出一步，脚下的网格突然颤动。
然后，动了。
不是震动，是变形。
网格像活的一样，中间裂开一道缝，一条金属虫钻了出来。
说是虫，不如说是蜈蚣和订书机的私生子。通体银灰，二十多节身体，每节都带一对机械足，腹部嵌着一颗蓝光孢子，正对着我。
它没扑上来，就趴那儿，孢子对着我，像在扫描。
我后退半步，它立刻跟着前移一寸。
我再退，它再进。
直到我背抵住操作台，它才停下，蓝光频率变了，从七三七，变成五四二。
我忽然明白了。
它不是攻击单位。
是检测器。
它在测我还能不能用能力。
我冷笑，慢慢抬起手，做出要启动“微表情透视”的动作——虽然现在根本用不了。
那虫子的孢子立刻高频闪烁，像是警报拉响。
我趁机抬脚，猛地踩下。
“咔嚓”一声，虫子被踩成两截，蓝光熄灭，下半身还在抽搐。
可没等我松口气，通道两侧的管子“噗噗”弹开， dozens of 蓝光点亮。
不止一只。
我转身就往操作舱跑。
刚冲进控制台区域，身后的金属门“轰”地关死，把我隔在外面。我回头拍门，门纹丝不动。
“行，关门玩躲猫猫是吧？”
我转身，正打算绕路，头顶的通风口突然“咔哒”一响。
一块面板弹开。
一只金属虫掉下来，砸在地上，弹了两下，孢子对准我。
然后是第二只。
第三只。
它们没扑，就围着我，形成一个圈，蓝光同步闪烁，频率越来越快。
我盯着它们，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些孢子的光，不是随机闪。
是摩尔斯码。
我闭眼听了几秒，心里一震。
它在重复一句话：
“容器七号，能力抑制率98.7%，符合测试标准。”
我猛地睁眼。
测试？
谁的测试？
我刚想动，脚下一空。
地板塌了。
不是整个塌，是控制台前那块网格突然向下翻转，像翻板陷阱。我反应快，一把抓住操作台边缘，吊在半空。
下面不是轨道，是空的，黑漆漆一片，只有远处有点点蓝光，像深海里的鱼。
我往上爬，手指刚搭上台面，头顶的虫群突然集体俯冲。
不是冲我。
是冲我挂在手腕上的电子表。
一只虫子用足钳住表带，猛地一扯。
表被拽走，掉进黑暗。
我愣住。
那可是唯一能和系统互动的媒介。
我正要跳下去找，忽然听见“滴”的一声。
主屏幕亮了。
不是列车系统，是电子表。
它掉在下方某处，屏幕朝上，正发出微弱的光，和主屏幕遥遥呼应。
两道光，一上一下，像在建立连接。
我屏住呼吸。
表盘上的裂痕，正在重新渗出金色液体。
一滴，两滴。
落在黑暗里，像星星。
而主屏幕上，开始滚动文字：
“检测到外部干扰源，启动备用协议。”
“能力恢复进度：1%……”
我咧了下嘴。
好家伙，这破表还带断线重连功能？
可就在我以为要翻盘时，整个车厢突然剧烈一震。
主屏幕“啪”地黑了。
电子表的光，也灭了。
所有蓝光，同时熄灭。
黑暗中，只剩下我的呼吸声。
然后，通风口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某种开关被拨动。
我抬头。
黑暗里，有东西在动。
不是虫。
是人影。
站在通风管道出口， silhouette against the faint glow behind。
我没动。
那人也没动。
几秒后，他开口，声音沙哑，像是喉咙被砂纸磨过。
“陈默。”
我认得这声音。
是沈哑。
可他不该在这儿。
他应该在b3层维修通道，离这列车至少两百米。
我盯着他，慢慢后退一步。
“你怎么进来的？”
他没答。
只是抬起手，掌心朝上。
一点金光，在他皮肤下流动，像活物。
然后，他开口，说的不是人话。
是一串音节，像是某种编码语言，又像是……机械指令。
我听不懂。
但主屏幕，在他说话的瞬间，又亮了。
不是文字。
是一行代码。
快速滚动。
而代码的结尾，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符号。
不是导航符。
更像……一个句号。
一个结束的标记。
我盯着那符号，忽然觉得胃里发冷。
因为我知道，有些测试，不是为了让你通过。
是为了确认你，已经准备好被格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