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顺着我手腕爬上来的时候，铁箱还在怀里发烫。七把钥匙嵌进地面符文阵列的瞬间，整座地底大厅像是被按下了开机键。
三百六十度环形屏幕同时亮起，不是那种渐变启动，而是猛地一抖，像老电视插上天线后突然蹦出雪花画面。六根石柱顶端的凹槽已经泛起微光，唯独最右边那个，红灯不停闪烁，跟食堂刷卡机余额不足一个节奏。
“系统又卡了？”我盯着那盏红灯，“还是说第七个人根本没到账？”
林晚秋站在我旁边，指尖还带着刚才滴血认证后的湿痕。她没说话，只是把笔记本翻到一页空白处，彼岸花的刺绣纹路忽然开始发烫，纸面自动浮现出一行字：
【权限验证中……最终成员身份冲突】
“冲突？”我冷笑，“它连我是谁都认不清了？”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阵细微震动。柯谨站在第二根石柱前，怀表在掌心轻轻震了一下，他眉头微皱，太阳穴附近隐约有条细线一闪而过，像数据流划过的痕迹。
魏九嚼着口香糖，蓝色残渣黏在第三根柱子边缘，缓缓化成导电凝胶，顺着金属纹路渗进去。他咧嘴一笑：“信号恢复百分之三十七，够我听清系统撒谎时的心跳。”
沈哑右手佛珠轻响，左手神经接口微微发亮，连接着城市地下光纤网。他低声说：“我收到了前六代守钟人的记忆碎片——他们死前都在哼《国际歌》，但调子都不对。”
赵培生的身影半透明地浮现在第五根柱子旁，像是监控录像里拉长的残影。他没开口，只用手指在空中写了两个字：**倒计时**。
老周站在最后一根柱子前，拖把水顺着石缝往下淌，液体接触地面符文的刹那，泛起一层淡灰色涟漪。他的身影比平时清晰多了，甚至能看清中山装领口磨出的毛边。
“人都齐了。”我说，“就差系统给个准信。”
林晚秋忽然抬手，将掌心贴在自己石柱上，声音不大却穿透全场：“你不是要确认第七人吗？那就别只看身份，看看关联性。”
她话音落下，笔记本上的彼岸花突然裂开一道缝，墨迹如根须般钻入石柱内部。紧接着，其余五人同时感应——柯谨怀表指针逆旋，魏九口香糖完全液化，沈哑佛珠裂开一道细纹，赵培生残影凝实一秒，老周拖把水中浮起点点银光。
第六根柱子终于亮了。
可第七个凹槽依旧红灯闪烁。
“不是人数问题。”我低头看着铁箱，“是它不承认现在的我。”
“那你让它重新扫描。”林晚秋说，“用最原始的方式——名字、编号、出生记录。”
我蹲下身，打开铁箱，从底层抽出一枚铜钥匙，编号07。这是我最后一次使用系统能力前，藏在床底最深处的那把。钥匙齿纹和别的不一样，更像是某种生物识别码。
我把钥匙插入中央凹槽，同时启动“逻辑锚点”，强行注入意识流。视野里立刻弹出警告框：
【越权操作】
【检测到异常认知模式】
【启动变量隔离协议】
警报声响起，不是尖锐的那种，而是低频嗡鸣，像老旧冰箱压缩机启动时的声音。环形屏幕画面剧烈抖动，前六代实验体的信息开始滚动播放——
第一代：清末秀才，在钟楼抄写《洗冤录》时被注入逻辑孢子，七日后脑颅自爆；
第二代：民国特工，潜入日本研究所窃取清源计划文件，归途记忆清零，返校后成为守钟人初代执事；
第三代：建国初期刑警，破获连环焚尸案后获得“痕迹回溯”，最终在1953年主动跳入焚化炉，遗言：“我看见了完美的社会。”
第四代：1978年警校教师，研究系统漏洞时觉醒人格，自愿剥离情感模块，后改名为程砚；
第五代：1999年高中生，破解校园密室杀人案后触发记忆闪回，于元旦夜消失无踪；
第六代：2018年警校生，与我外貌近乎一致，曾在宿舍床底藏匿铁箱，于破解“图书馆幽灵案”后消失，监控最后画面是他对着镜头说：“别相信系统给的记忆。”
画面停顿。
第七代黑屏，系统标注：【权限不足：涉及变量保护协议】
“保护个鬼。”我咬破舌尖，痛感让我保持清醒，一边哼起《茉莉花》，一边故意唱错词：“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又怕来年不开花。”
这是我和系统之间的老把戏——用非标准行为干扰它的预测模型。
果然，屏幕抖了一下。
林晚秋趁机翻开笔记本，彼岸花纹路滚烫，自动书写：
【第七代非延续，是断裂后的重生】
字体一出现，系统立刻判定为“观察者日志”，防火墙短暂松动。
画面开启。
不是我的影像。
是赵培生死前最后一刻的视角。
昏暗办公室，摄像头俯拍。他坐在电脑前，手指敲击键盘，屏幕上赫然是“测试品07已产生自主意识，建议立即终止”。
下一帧，他抬头，直视镜头，嘴唇微动，无声说出两个字：
“是你。”
全场死寂。
我左腕电子表剧烈抽搐，仿佛里面有东西在挣扎苏醒。铁箱里的其他六把钥匙突然震动起来，像是在回应什么。
林晚秋低声问：“测试品07……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你，还是……更早之前的你？”
没人回答。
魏九盯着屏幕边缘，忽然开口：“你们看那里。”
环形屏幕底部，悄然浮现出一行小字：
【实验周期：1907–2045】
【轮回次数：6】
【当前状态：变量突破临界】
“六次？”沈哑喃喃，“也就是说，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第七轮？”
“不对。”柯谨抬起怀表，指针停在1907年，“前六次都没成功激活‘第三条路’，所以不算完成。这次才是真正的第七代实验。”
赵培生的残影突然扭曲，他在空中写下新字：
【终止倒计时：72小时】
“他们知道我们闯进了档案馆。”老周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每一次轮回，只要触及真相，就会触发强制回收程序。”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07号钥匙，忽然笑了：“所以说我不是陈默，只是一个编号？”
“你是所有失败品的集合体。”林晚秋平静地说，“也是唯一一个走偏了剧本的。”
我站起身，把铁箱重新合上，咔哒一声锁紧。然后走到第七根石柱前，将07号钥匙按进凹槽。
红灯熄灭。
绿光亮起。
系统提示浮现：
【第七位成员接入】
【身份确认：测试品07】
【同步率：未知】
【状态：不可控变量】
“不可控？”我冷笑，“我一直都很可控啊——除了这次，我不想再按你们写的走了。”
环形屏幕突然全部变白，紧接着，一幅全新画面缓缓展开：
黑白影像里，一个穿警校制服的年轻人正站在钟楼门前，手里提着个铁箱，脸上带着熟悉的玩世不恭笑容。
那是我。
时间显示：2003年。
“这不可能。”魏九皱眉，“你那时候还没入学。”
“可他已经在执行任务了。”沈哑盯着画面，“而且你看他走路姿势——右腿微瘸，是你去年追捕嫌犯时留下的旧伤。”
我死死盯着屏幕中的自己，喉咙发干。
那人走进钟楼，回头看了摄像机一眼，嘴角扬起。
就在那一刻，我的电子表突然弹出最后一行字：
【记忆回收进度：1%】
林晚秋猛地抓住我的手臂：“别看太深，这些不是回忆，是陷阱——它们想让你相信，你早就活过这一切。”
我没挣脱她的手，只是盯着屏幕里那个“我”。
他也正看着我。
然后，他举起右手，做了个手势——食指横过喉咙，像是在说：
下一个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