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黑暗中,唯有石化蔓延时细微的“咔咔”声,如同催命的丧钟。
赵咸鱼被平放在冰冷的石板上,死亡的灰色已经扼住了她的喉咙,下一寸,便要吞噬她的心脉。
阿竹通红着双眼,颤抖的手将雷大牙那柄老旧猎枪枪膛中最后一抹暗红色的龙血,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狰狞的伤口上。
那血仿佛有生命般,却在触碰到石化肌肤的瞬间便被吞噬,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绝望如潮水般淹没了山洞里的每一个人。
阿竹的声音带着泣血的嘶哑:“阿禾姐,山民们……山民们用血肉之躯在洞外筑起了人墙,挡住了使团的铁蹄!可是……可是那个叫杜元衡的妖道,他祭出了一块青铜鼎的碎片,那邪物一出,天昏地暗!他说,只要我们交出你,交出圣姬,他就能用那碎片的邪力,点石成金,让这整座穷山,变成挖不尽的黄金矿脉!”
黄金矿脉!
这四个字像最恶毒的诅咒,让洞内几个动摇的村民呼吸都变得粗重。
永世的贫穷和一步登天的富贵,只隔着一个女人的性命。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皇城御书房,气氛凝重如铁。
凤玦长跪于龙榻之前,指尖展开的血书残片上,古老的文字扭曲如挣扎的冤魂。
他身前的星盘疯狂转动,光芒投射在半空,竟勾勒出一条贯穿天地的龙脉虚影,其走向与大乾国运惊人地重合!
“陛下,天机已泄,圣姬乃国运龙脉的双生之魂。”凤玦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气地颤抖,“您龙体内的生机,正与圣姬的魂魄以同等速度衰减。唯一的生路,便是让她以圣姬之血,主动触碰龙脉石柱,引龙气归位——”
他的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根支撑着御书房穹顶的蟠龙金柱,竟毫无征兆地从内部渗出了一缕缕漆黑如墨的血液!
那血液仿佛活物,在冰冷光滑的柱身上缓缓蠕动,最终,在皇帝惊恐的注视下,勾勒出了三个狰狞的大字——薛、怀、忠!
一个已经死了三百年的名字!
凤玦瞳孔骤缩,他猛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从三百年前就布下的惊天杀局!
等不及了!
他霍然抬头,衣袖上用金线绣成的青色火焰,在此刻“轰”地一声暴涨,化为噬人的真实烈焰,瞬间将那血书残文吞噬殆尽!
“双生血契,需双魂共鸣方可逆转!”凤玦的声音响彻大殿,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我以天机阁主之魂为引,血肉之躯为祭,请天地为证,强行共鸣!”
话音未落,京城上空风云变色!
天际尽头,九条由纯粹气运凝聚而成的金色巨龙,发出震动寰宇的咆哮,以毁天灭地之势俯冲而下!
它们的目标,竟是京城中所有隶属于天机阁的观星台!
轰!
轰!
轰!
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在龙息中化为齑粉,无数星盘碎裂,天机彻底紊乱!
而在那九龙咆哮的龙吟声中,一幅巨大的面容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正是赵咸鱼被石化纹路爬满脸颊,濒临死亡的模样!
皇城另一端,御花园。
三皇子赵承煜正将一本《迎圣姬疏》投入火盆。
他看着冲天而起的九条金龙,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一抹得逞的冷笑。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竟扭曲出一幅虚影,那赫然是凤玦与赵咸鱼背靠着背,共同抵御着什么的画面。
“凤玦啊凤玦,你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赵承煜低声自语,眼中满是贪婪与疯狂,“以魂为祭,强行共鸣?若你这位天机阁主魂飞魄散,那这双生血契中的庞大力量,岂不是尽数归我一人所有?”
他狂笑着,毫不犹豫地抓起手边沉重的鎏金螭龙镇纸,用其最锋利的尖角,狠狠刺入自己的心口!
鲜血喷涌而出,却没有滴落在地,而是在空中凝成一滴血珠,径直坠入火盆之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滴血落下的地方,火光熄灭,灰烬中竟浮现出一枚通体莹润、刻着凤纹的古老玉佩,正是三百年前被打入冷宫的那位废后之物!
就在九龙冲天,皇子自残的同一瞬间,山洞内的赵咸鱼,意识已经坠入无边黑暗。
石化的冰冷彻底侵占了她的身体,生命之火只剩最后一丝微光。
可就在这时,一缕缥缈的歌声,穿透了生死界限,在她灵魂深处悠悠响起。
是阿蓁……是阿蓁在唱歌。
那歌声仿佛一双温暖的手,将她即将离散的魂魄重新聚拢。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抬起已经完全石化的手指,轻轻触碰向身下冰冷的岩壁。
指尖与岩壁相触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那蔓延至锁骨的死亡灰色纹路,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竟猛地一滞,随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来路疯狂逆流而上!
灰色褪去,露出其下温润如玉的肌肤。
“轰——!”
山洞外突然传来凤玦撕心裂肺的嘶吼,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后怕:“住手!快住手!她的龙脉共鸣已经觉醒,足以自主压制契约反噬!”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盘踞在京城上空的九条金龙,在同一时间停止了对观星台的破坏。
它们巨大的龙首猛然调转方向,带着比之前更加狂暴的威势,齐齐冲向了皇宫深处!
山洞内,死里逃生的赵咸鱼缓缓睁开双眼,石化纹路已经退回到了她肩头的伤口处,不再蔓延。
洞内众人一片死寂,被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惊得魂不附体。
阿竹喜极而泣,正要扑上前去。
就在这片刻的寂静之中,一声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敲击声,打破了所有的情绪。
始终沉默不语的雷大牙,突然举起了手中的老旧猎枪,用冰冷的枪管,重重地敲击在身旁的岩壁之上。
那声音,竟带起一阵如同龙吟般的悠长震动,回荡在整个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