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权贵求医 诊治老人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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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明离开太医馆时，天色已近黄昏。这位江南永春堂家主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步履从容，仿佛真的只是来与同道进行了一场愉快的学术交流。然而，沈铁山和明月郡主都清晰地记得，当炎黄祖以平静语气点出“江南永春堂近年重利轻义、门户之见渐深，恐失医者本心”时，慕容明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锐利与愠怒。
讲学大厅内，油灯初上。炎黄祖安然坐于主位，仿佛方才那场暗流涌动的论道只是清风拂面。沈铁山、明月郡主，以及被允许旁听的石砚、苏叶、林清源等核心学子静立一旁，气氛有些沉凝。
“前辈，这慕容明……”沈铁山皱眉开口。
“无妨。”炎黄祖摆摆手，端起粗陶茶杯啜饮一口，“江南永春堂，传承百年，医道底蕴确实深厚。慕容明此人，医术精湛，尤擅温病调理与方剂配伍，确有过人之处。然其心性，过于看重家族声名与门户之见，近年更是将永春堂的生意扩展至药材垄断、成药售卖，与江南官商牵扯颇深。他此次前来，名为切磋，实为试探——试探太医馆虚实，试探老夫是否真如传闻所言，亦或只是招摇撞骗；更想掂量掂量，他这江南医道魁首，与老夫这山野之人，孰高孰低。”
明月郡主担忧道：“那他今日未能占得上风，是否会怀恨在心，对太医馆不利？”
炎黄祖淡然一笑：“怀恨在心或许有之，但永春堂树大根深，慕容明亦是精明之辈，在未看清陛下态度、未摸透太医馆真正底牌前，不会轻易撕破脸皮，行那卑劣之事。他今日所提诸多质疑，诸如‘义诊耗资巨大难以为继’、‘军中救治有越俎代庖之嫌’、‘宇晨浩梦中授方迹近怪力乱神’，看似刁难，实则也是外界可能存在的真实非议。对我们而言，既是提醒，亦是鞭策。”
他目光扫过石砚等学子：“尔等今日旁听，可有感悟？”
石砚抢先答道：“回前辈，那慕容先生虽然言语客气，但总觉得……有点瞧不起咱们平民义诊，觉得咱们是小打小闹。还说咱们用的方子太‘简朴’，不如他们永春堂的秘制成药精妙。”
苏叶沉吟道：“弟子觉得，他更在意的是太医馆是否会影响永春堂在京城乃至北方的声誉和利益。他多次提及永春堂与太医院多年的药材供应合作，似乎意有所指。”
林清源则更关注医理本身：“慕容先生对《温病条辨》的见解确实精深，尤其对‘卫气营血’辨证与方药加减的论述，让弟子受益匪浅。但他似乎对《伤寒论》与《内经》中‘治未病’、‘扶正气’的根本理念，提及不多，更侧重于疾病生成后的精妙治疗。”
炎黄祖赞许地点头：“你们观察得都不错。永春堂长于‘治已病’，尤其在温病、内伤杂病调理上确有独到之处，其家传秘方成药也确有效验。但我炎黄一脉，更重‘治未病’与‘扶正祛邪’的根本之道，强调因人、因地、因时制宜，活用经方，而非固守秘方。道不同，本可不相为谋，各行其是，造福百姓即可。然慕容明心有挂碍，执着于名利与门户高低，今日未能折服老夫，心中必有不甘。日后，或明或暗，恐怕还会有些纠葛。”
他放下茶杯，语气转为严肃：“不过，眼下另有一事，更需即刻应对。”
话音刚落，一名皇城司护卫快步而入，递上一份烫金拜帖：“禀前辈、沈大人，安王府长史亲至，言安王爷眩晕旧疾复发，数日未愈，且较以往严重，太医院几位太医诊治后效果不显。王爷听闻炎黄祖前辈在太医馆，特遣长史持帖，恭请前辈过府诊治。”
安王爷赵擎苍？明月郡主的父亲？
众人神色一凛。安王爷是当今圣上的胞弟，位高权重，且是坚定的“帝党”，在朝中威望甚隆。他的健康状况，非同小可。
“王爷旧疾复发，太医院束手？”沈铁山看向炎黄祖，“前辈，此事……”
炎黄祖接过拜帖，略一浏览：“安王爷早年征战，落下头风眩晕之疾，每逢春秋气交、或操劳过度、情志不遂时易发。太医院诸位同僚医术并非不精，只是王爷身份特殊，用药投针，顾忌颇多，且此等陈年痼疾，牵涉肝、肾、脾、痰、瘀等多端，非寻常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可速效。王爷既然相请，老夫自当一行。”
他起身，对刘仲景道：“仲景，你刚从军营回来，辛苦一趟，随老夫同去。郡主，你与王爷父女情深，也一同前往，也好宽慰王爷。铁山，馆中之事，暂由你与周桐、柳三娘看顾。石砚、苏叶、林清源，你们三人也随行，负责记录病案、协助准备。”
“是！”被点到名的几人齐声应道，既感责任重大，又觉机会难得。能随炎黄祖亲临王府诊治如此重要病患，乃是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
明月郡主更是心急如焚，连忙道谢。
片刻之后，两辆太医馆的马车，在安王府长史的引导下，驶离太医馆，向着城东安王府方向而去。夜色中，太医馆的灯火逐渐远去，而前方，是朱门高墙、戒备森严的王府，以及一位被眩晕折磨的尊贵老人。
马车内，炎黄祖闭目养神。刘仲景低声对三名学子嘱咐：“安王爷身份尊贵，进入王府后，谨言慎行，多看多听少说。王爷病情，一切以前辈诊断为准，你们只需准确记录前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判断、每一次处置。这是绝佳的临床学习机会，务必把握。”
“学生明白。”石砚三人重重点头。
明月郡主坐在另一辆马车中，双手紧握，指节有些发白。父王的眩晕症她是知道的，往年发作，静养数日，服用太医院开的方子，总能缓解。此次竟连太医院都效果不显，莫非……她不敢深想，只盼炎黄祖前辈真有回春妙手。
安王府邸，灯火通明，但气氛却透着一股压抑。管家早已候在侧门，见到长史引着太医馆众人到来，连忙上前见礼，目光尤其在炎黄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眼中带着探究与期盼。
“王爷正在内书房暖阁静养，吩咐直接请先生过去。”管家低声道，引着众人穿过重重回廊庭院。王府内亭台楼阁精美，花木扶疏，但在夜色中，这份富贵却显得有几分寂寥。
内书房暖阁外，已有数人等候。除了王府侍卫，还有两位太医院当值的太医，以及一位身着锦袍、面带忧色的青年——正是安王世子赵弘毅。明月郡主见到兄长，连忙上前：“王兄，父王他……”
世子赵弘毅见到妹妹，眉头稍展，但忧色不减：“永宁，你来了。父王自三日前便感头晕目眩，起初尚能勉力支撑，昨日开始加重，今日已无法起身，稍一动弹便觉天旋地转，恶心欲呕。陈院判和李太医都来看过，开了方子，但服后收效甚微。”他说着，目光转向炎黄祖，拱手道：“这位便是炎黄祖前辈吧？晚辈赵弘毅，父王病重，劳烦前辈深夜前来，感激不尽！”
炎黄祖还礼：“世子客气，医者本分。且容老夫先为王爷诊视。”
进入暖阁，药香扑鼻。房间宽敞温暖，陈设雅致，但此刻却门窗紧闭，光线昏暗。紫檀木雕花大床上，安王爷赵擎苍半靠在一堆软枕上，双目微闭，眉头紧锁，面色略显苍白，额角有细微汗珠。他年约五旬，身材原本魁梧，但此刻病中，却透出一种英雄迟暮的虚弱感。床边侍立着两名小心翼翼的老仆。
听到动静，安王爷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待看清是女儿和一位陌生老者，才勉强凝聚起一丝神采，声音沙哑低沉：“永宁来了……这位，想必就是皇兄提过的炎黄先生？本王……失礼了。”
“王爷不必多礼，还请安心静卧。”炎黄祖缓步上前，在仆役搬来的锦凳上坐下。刘仲景侍立一旁，石砚三人则站在稍远处，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炎黄祖并未立刻把脉，而是先仔细端详安王爷的面色、眼神、呼吸，又看了看床边小几上残留的药碗和痰盂（内有少量清稀痰涎）。然后才道：“王爷，请伸舌一观。”
安王爷依言伸出舌头。炎黄祖借着灯光细看：舌体略胖，边有齿痕，舌质偏淡，苔白腻微黄。
接着诊脉。炎黄祖三指搭上安王爷腕脉，闭目凝神。暖阁内落针可闻，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良久，他换手再诊。
诊脉完毕，炎黄祖又询问了几个问题：“王爷此次发病前，可曾过于操劳？或有何烦心之事？眩晕是持续不断，还是阵发？发作时感觉天旋地转，还是头重脚轻？可伴有耳鸣、耳胀？平日饮食、睡眠、二便如何？”
安王爷虚弱地一一回答。原来，半月前边关曾有军情急报，虽已处置妥当，但王爷那几日殚精竭虑，睡眠不佳。发病前夜，又因一些朝中琐事与幕僚议事至深夜，心情郁结。眩晕是阵发性，但发作频繁，感觉如坐舟船，天旋地转，恶心欲呕，伴有轻微耳鸣，左耳尤甚。平日饮食尚可，但近半年来自觉精力不如从前，夜尿增多，时有腰膝酸软。
炎黄祖听罢，微微颔首，对世子道：“可否请之前为王爷诊治的太医，将所开方剂与老夫一观？”
世子连忙示意，那两位守候在外的太医进来，呈上药方。炎黄祖快速浏览，一张是以“半夏白术天麻汤”加减，意在化痰熄风；另一张则是“天麻钩藤饮”化裁，旨在平肝潜阳。
“方证大体契合，用药亦属平和。”炎黄祖点评道，“然则，王爷此症，非单纯肝风挟痰，或肝阳上亢。乃本虚标实，虚实夹杂之候。”
他转向安王爷，缓缓道来：“王爷早年征战，劳伤肝肾，肾精本有不足。肾为先天之本，主骨生髓，脑为髓海。肾精亏虚，则髓海失养，此为眩晕发病之根本。此次因过度操劳、情志不遂，引动肝阳上亢（肝为肾之子，肾水不足，不能涵养肝木，则肝阳易动），肝风内动；加之王爷平素饮食不节（王府饮食虽精，但膏粱厚味易生痰湿），脾失健运，痰湿内生。肝风挟痰湿上扰清空（头部），故发为眩晕如旋、恶心呕吐。舌胖齿痕、苔白腻为脾虚痰湿之象；舌质偏淡、夜尿频多、腰膝酸软乃肾气不足之征；脉象……左脉弦细而硬，右脉濡滑无力，正是肝肾阴虚肝阳上亢、脾虚痰湿内蕴之典型脉象。”
一番分析，条理清晰，将病机根本、诱发因素、症状体征、脉舌对应，剖析得明明白白。不仅安王爷父子、两位太医听得入神，连刘仲景和石砚等学子也觉茅塞顿开。原来眩晕一症，竟有如此多端倪可循！
“前辈分析透彻！那……该如何施治？”世子急切问道。
“治当‘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炎黄祖道，“当前眩晕发作频繁剧烈，当先平肝熄风、化痰降逆以治标，缓解痛苦。待眩晕稍平，再图滋补肝肾、健脾化痰以固本，防其复发。且王爷身份尊贵，年事渐高，用药须格外谨慎，攻邪不可过猛，扶正不可过滞，需徐徐图之。”
他略一沉吟，道：“老夫先为王爷行一套‘安神定眩针法’，配合穴位按摩，可迅速缓解眩晕、恶心。再开一内服方剂，今日服用，观其效验。同时，需调整王爷起居饮食，配合情志疏导。”
世子大喜：“全凭前辈安排！”
炎黄祖取出随身针囊，捻起数根银针。刘仲景连忙协助，点燃艾条，准备温针。石砚等人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而暖阁窗外，夜色更深。王府某个僻静角落的阴影里，一个身影悄然隐去，如同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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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责声明： 本章内容纯属虚构，其中涉及的医学诊断、辨证思路、治疗方案等均为文学创作，旨在艺术化展现中医辨证论治过程。现实中的眩晕症病因复杂，可能涉及耳石症、梅尼埃病、脑血管疾病、颈椎病等多种原因，必须前往正规医院由专业医师明确诊断后治疗，请勿自行对照或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