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汹涌的晕眩淹没。
耳边许雁回焦急的声音越来越远,像隔着层厚厚的膜。
眼睛一闭就晕死过去了。
“梵音。”许雁回声音发颤,尾音几乎要被喉咙吞掉。
他发颤的抓过梵音已经发黑的手背,那个蝎尾蛰出的细小针孔周边,已经泛出诡异的青紫色。
没有犹豫,他低头将那只手放在嘴边,牙齿轻轻咬住伤口周围的皮肤,用尽全力将唇贴上那片发烫的皮肉,开始往外吮吸毒液。
每吸一口,就迅速偏头吐出,唾沫里混着淡淡的血丝。
他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他不敢停。
火堆里的木柴烧得只剩半截,洞外的风声也停了,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在山洞里回响。
嘴唇已经被毒液灼得发肿,嘴角裂开了好几道细小的口子,每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下巴蔓延的是他唇上的血和梵音伤口的血,暗红与鲜红搅在一起,顺着往下淌,浸湿了衬衫,留下了狰狞的印记。
他此时狼狈的模样,像极了被猎人套住后拼死挣脱的孤狼,獠牙上还挂着搏斗时的血沫。
明明浑身是伤,明明死到临头,却还是带着不肯熄灭的凶性。
“梵音....”他用被血糊住的嘴唇蹭了蹭她冰冷的手背,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再等等,再给我一点时间.....”
血珠滴在梵音手背上,染开一道刺目的红。
他紧紧抱住梵音,然后轻轻把她放在地上,把已经烤干的衣服盖在她身上。
这种毒蝎蛰过的人,身上会散出一种极淡的异香,那气味对同类或者野禽野兽而言,是天然的威慑。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才弯腰往洞口走。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吸出的毒顶多能拖住毒素蔓延的脚步。
医药包里的药膏或许能起点作用,但真正能救命的,是腐叶下的七星草,只有将草汁敷在伤口上,才能彻底清除血液的毒素。
许雁回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被毒蝎咬了该怎么清除,就像他知道黑眉锦蛇无毒一样。
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的阴影里。
也就是在他刚走没多久,本来呼吸已经微弱得快没有的梵音,气息突然变厚实起来。
苍白发青的脸也恢复了,搭在腹部的手指,指节微微动了动。
吸出的毒血,让她的寿命又延长了至少一天。
-
许雁回借着月光扒开挡在前面的荆棘,脸上的指痕也被尖刺划了几条道,正往外流血。
似乎有下雨的倾向,天上响起几道闷雷。
七星草即好找也真难寻。
既然它能清除毒蝎的毒素,那多半就生长在它的巢穴附近。
可这毒蝎习性孤僻,分散得太开,从不会扎堆聚居。
这附近撞见一只,那方圆五公里内,绝难再寻到第二只的踪迹。
这就意味着,那救命的七星草,或许就在不远处,又或许,藏在五公里外更险恶的地方。
许雁回咬了咬发肿的嘴唇,血腥味混着毒液的灼痛感在舌尖炸开。
他仰头看到渐渐堆积的云层,要是下雨了就更难找了。
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正想加快脚步,目光扫过右侧一道不起眼的树根时,忽然顿住了。
几片带着星形纹路的翠绿叶片,沾着的露水被风吹得轻轻摇摆。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指尖触到叶片的那一刻,连呼吸都忘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摘下来,提起的心终于也放到了肚子里。
就在这时,“嘎吱。”
一声细脆的响动钻进耳朵,像是干枯的树枝被什么东西踩断。
那声音本是极轻的,或许是风的原因,到他耳边时竟格外清晰。
许雁回发红的眼尾垂落下来,他把七星草攥紧掌心,周身浮起凌厉的煞气。
他转过身,面对那倚靠在树干上的人影。
月光艰难地从云层里漏下来,在那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一道沉沉的视线,似猛禽野兽。
钟离风华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
至于他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因为他是投资商,所有的装备都是他提供的。
“她受伤了吗?”钟离风华问,他磁性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没有担心或紧张,只有平淡。
许雁回没有说话,仅剩的光透过树叶缝隙,投射在他下巴上。
钟离风华却像是毫不在意,随意地耸了耸肩,从树干上直起身。
白雾从他唇齿间溢出,很快便被风卷散,“嗯,给我。”
那语气不是请求,更像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钟离风华向来是这样的。
自出生起便站在云端,家世容貌才智样样顶尖,是天之骄子。
这一辈子,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旁人艳羡的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是抬手即来的寻常物。
哦,对了。
除了梵音。
“呵?”许雁回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凭什么?”
钟离风华高挺的眉头骤然下压,他舔舔唇,露出尖厉的獠牙。
“不过是哪里冒出来的野狗,也敢妄想在她身边夺得一个名分?”钟离风华嗤笑出声,语气里的轻蔑又冷又利,“你也得看自己配不配?”
许雁回对于他这番刻薄的讽刺,仿佛浑然未闻。
脸上的血污混着草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亮得吓人。
他扯扯嘴角,唇角裂开的伤口又渗出些鲜红的血珠,顺着下巴往下淌,声音嘶哑却带着锐利,“那你呢?”
他倾身,目光死死剜在对方身上,一字一顿地追问:“你想要个名分,还是……”
他故意顿了顿,像看透了对方所有的伪装,“还是因为得不到,才像条畜生似的穷追不舍?”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间的风仿佛都凝滞了。
两人之间翻涌的戾气在无声碰撞摩擦,像两团蓄势待发的火星,只要一点便能爆发。
钟离风华轻笑一声,“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