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成功炼化实物,如同在顾离面前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门后并非坦途,而是更加深邃的未知与危险。
那块鹅卵石上针尖大小的凹陷,像一枚勋章,烙印在顾离的认知里。兴奋过后,是更深沉的审慎。他清晰地记得源初之气险些溃散时的惊险,以及最后时刻寻找规则“缝隙”的灵光一闪。那不仅仅是力量的运用,更是智慧与本能的对规则的初步触碰。
“元墟”之路,绝非简单的能量积累,它更像是一场对世界本质的掠夺与解读。每一次炼化,都是一次微型的征服,一次对固有规则的挑战。
然而,挑战规则,必然引来规则的反噬。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顾离陷入了某种近乎疯魔的状态。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被动感受,而是开始主动运用那丝微弱得可怜的源初之气,去尝试炼化更多的东西——一小块生锈的铁片、一片枯叶、甚至是一滴雨水。
过程无一例外,极其艰难,消耗巨大。每一次炼化,都让他精神透支,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大病初愈。但每一次成功后,那丝源初之气虽然总量增长缓慢得令人发指,其本质却愈发凝练,带着一种混沌、包容、仿佛能同化万物的特性。
同时,他也开始感觉到自身的变化。
他的五感变得敏锐了一些,能听到更远处老鼠爬过的窸窣声,能看清黑暗中更细微的尘埃。身体似乎也轻盈了些许,力量有微弱的增长。但这并非没有代价。
他变得……异常容易饥饿。
这种饥饿感并非来自胃部,而是源自身体深处,源自那点不断燃烧、渴望“资粮”的混沌初火。普通的食物,无论是饼干还是面包,吃下去只能勉强维持基本的生理需求,却完全无法满足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渴求”。
仿佛他体内苏醒了一头贪婪的巨兽,一个永不餍足的“熔炉”。它需要能量,需要物质,需要一切可以被炼化成“源初”的东西来维持燃烧,来壮大自身。
“哥哥,吃。”白小小将她分到的大部分食物推到顾离面前,赤红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她虽然无法完全理解顾离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顾离的生命气息在变得“不同”,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令她不安的“虚弱”和“渴望”。
顾离看着那些食物,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些东西杯水车薪。他尝试着将一丝源初之气引导至手中的半块面包,意念微动,发动了“炼化”。
在他的感知中,面包的结构远比石头简单、松散。源初之气如同微小的旋风卷入,面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发黑,最后化为一小撮灰烬,其中蕴含的极其微弱的生物能量和物质被抽取一空,融入了他体内的初火。
饥饿感被暂时压制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但顾离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元墟”修炼,对资源的消耗是恐怖的!而且,随着他境界的提升,这头“饥饿的熔炉”只会需求更多、更高品质的“资粮”。他现在炼化普通食物尚且如此困难,效率低下,未来呢?难道要去炼化钢铁、山川?甚至……更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条路,似乎从一开始,就伴随着一种“自毁”的倾向。如果不能找到稳定、充足的能量来源,他很可能在修炼到某个阶段后,就被自身这头“熔炉”反噬,吸干一切生命力!
“哥哥,不舒服?”白小小凑近,冰凉的小手抚上他的额头,试图驱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顾离抓住她的手,感受着那能让他心安的冰凉。他看着她赤红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有些憔悴却眼神锐利的脸庞。
“小小,”他声音有些沙哑,“我需要……更多。不仅仅是食物。”
他需要能量,需要物质。需要能够支撑他在这条逆天之路上走下去的“燃料”。
这个认知,将他从初步成功的喜悦中彻底拉回现实。开创体系只是第一步,如何养活这个体系,才是真正生死攸关的考验。
他看向仓库外灰暗的天空,看向这个被钢筋混凝土覆盖的城市。在这个被封锁的囚笼里,哪里才有足够支撑他修炼的“资粮”?
那些追寻白小小的势力,他们拥有的特殊装备,是否蕴含着更高质量的能量?这个念头危险而诱人,如同魔鬼的低语。
又或者,在这片被遗弃的工业废墟之下,是否埋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顾离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体内那头“饥饿熔炉”带来的躁动。他知道,他不能再局限于这个小小的仓库了。他必须主动出击,去寻找,去争夺,去为他的“元墟”,为他和白小小的未来,杀出一条血路。
危机感从未如此强烈。
但与此同时,一种属于开拓者的、冰冷的决心,也在他心中愈发坚定。
逆天之路,本就该如此。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争那一线生机,争那超脱的可能。
他轻轻揽过白小小,将下巴抵在她冰凉的银发上。
“我们得离开这里了,”他低声说,语气却不容置疑,“去找……我们的‘食物’”
决心已定,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仿佛都带上了锋利的意味。顾离不再犹豫,他开始有计划地利用那丝增长缓慢却愈发凝练的源初之气,强化自身的感知。他闭上眼,意识如同细微的触须,以仓库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这不是白小小那种对“恶意”和“标记”的敏锐直觉,而是“元墟”特有的、对能量和物质本质的粗糙探测。他“看”不到具体的图像,却能“感觉”到能量的流动与分布——远处城市电网传来的、稳定却驳杂的电磁洪流;地下深处埋藏的、冰冷沉寂的金属管道;空气中游离的、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各种辐射和粒子……
大部分能量要么过于庞大驳杂,难以汲取,要么如同磐石,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手持石斧的原始人,站在现代化的钢铁都市前,明知到处都是“资源”,却无从下手,强烈的饥饿感与无力感交织,几乎要将人逼疯。
就在他精神即将再次透支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活跃”的能量波动,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波动来自废弃工厂区更深处,一个曾经可能是热处理车间或者小型熔炼炉的地方。波动很弱,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衰败与不稳定感,但其本质,却比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物质都要“浓郁”。
“找到了……”顾离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弥漫,却闪烁着猎人发现猎物般的锐利光芒。
他没有向白小小详细解释,只是拉起她的手,低声道:“跟我来,小心。”
白小小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对顾离无条件的信任。她紧紧跟上,步伐轻盈无声,仿佛融入了周围的阴影。
两人如同幽灵,在断壁残垣间穿梭,避开地面上锈蚀的钢筋和破碎的玻璃。越靠近那个方向,顾离体内的源初之气就越是活跃,那种饥饿的躁动也愈发明显。同时,他也感觉到白小小抓着他的手收紧了些,她赤红的瞳孔微微收缩,流露出一种本能的厌恶。
“那里……味道不好。”她小声说,眉头蹙起。
顾离明白,她感知到的“不好”,可能是指辐射、化学污染或者其他对人类有害的物质。但此刻,在“元墟”的视角下,那种“不好”恰恰代表了其中蕴含着可以被强行炼化、提取的“高浓度”能量!毒药,或许也能成为养料!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栋半坍塌的厂房外。厂房的铁门歪斜着,里面黑洞洞的,散发出浓重的机油和某种刺鼻的化学试剂混合的味道。那股微弱的能量波动,正是从深处传来。
顾离示意白小小留在门外警戒,自己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身的源初之气,在体表形成一层微不可察的、扭曲光线的薄薄屏障——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最基础的防护,或许能稍微隔绝有害物质,但更大的作用是集中力量。
他矮身钻了进去。
厂房内部空间很大,堆满了废弃的机器和不知名的金属桶。地面上有深色的、已经干涸的污渍。那股刺鼻的味道和微弱的能量波动,源自角落里的几个破损的、标识着危险符号的金属容器。其中一个似乎发生了轻微的泄漏,容器表面附着着一些诡异的结晶,正是这些结晶,在持续散发着那种不稳定的能量。
就是它了!
顾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走到那个泄漏的容器前,无视了空气中可能存在的毒性,伸出手掌,悬在那些诡异的结晶上方。
催动“元墟”!
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他将目前所能掌控的大部分源初之气,如同捕食的触手,猛地探向那些结晶!
“嗤——!”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剧烈的反应瞬间发生!
结晶中蕴含的、狂暴而充满侵蚀性的能量,与顾离的源初之气猛烈冲撞!一股尖锐的刺痛感顺着手臂直冲大脑,顾离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都要被那混乱的能量撕碎。这能量的“质”远超他的预料,充满了破坏性,极难驯服!
他咬紧牙关,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炼化它!必须炼化它!
他将自身的意志催发到极致,那点混沌初火在体内疯狂跳动,散发出强大的吸力。源初之气不再硬碰硬,而是如同磨盘,开始艰难地研磨、分解、同化那些入侵的狂暴能量。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稍有不慎,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被这异种能量污染甚至摧毁根基。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身体因为巨大的负荷而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他能感觉到,一丝丝精纯却带着刺痛感的能量,正被强行剥离出来,融入他的源初之气中。他体内的“熔炉”发出了满足的轰鸣,饥饿感被大幅缓解,而那丝源初之气,在吞噬了这高质量的“资粮”后,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凝实了一小圈!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狂暴能量被彻底炼化时,顾离几乎虚脱地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脸上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混杂着疲惫与兴奋的神情。
他成功了!他成功狩猎了第一份像样的“资粮”!虽然过程凶险万分,但回报也是巨大的。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有了明显的增长,感知范围也扩大了些许。更重要的是,他验证了“元墟”吞噬、炼化高危能量的可能性!
然而,当他看向那容器上已经失去光泽、变得普通无比的结晶残渣时,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这只是开始。一份泄漏的工业废料就能让他如此狼狈,未来呢?他要面对的“食物”,又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这条逆天之路,每一步,都踏在深渊的边缘。但他别无选择。
他撑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看向门口那道担忧的白色身影,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狩猎,才刚刚开始。而他和他的“元墟”,注定要在这条遍布荆棘与危机的道路上,吞噬一切,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