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月，庆云镇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平顶山庄的废墟依旧被执法队的警戒线围着。
但时间是最好的稀释剂……
关于那场震惊全镇的大火的议论，已渐渐被新的街头巷闻取代。
谁家夫妻吵架动了刀子、镇东头新开的洗浴中心有特殊服务……这些琐碎的日常，重新占据了茶余饭后的话题。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庆云镇地下世界的权力格局，正经历着二十年未有的剧变。
秘密据点，已经从郊区的废弃厂房，换到了镇中心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顶层。
这里视野开阔，便于观察，也更容易融入市井。
王云的伤势已基本痊愈，他的肩头留下了一个狰狞的疤痕，眼神比以往加更深邃。
他站在窗边，目光穿透了眼前的繁华，落在了更远、更暗处的地方。
“云哥，杜震的地盘和生意，我们已经基本接手完毕，剩下的都是些边边角角，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阿峰将一杯刚泡好的浓茶，放在王云手边，汇报着最近的进展。
他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现在，该轮到刘龙留下的那块大肥肉了。
吞下它，庆云镇的地下生意，十有七八就在我们掌控之中了。”
王云转过身，走到桌前，手指在摊开的一张地图上刘龙原先控制的区域缓缓划过——
那包括了城西棚户区靠近码头的一大片仓库和搬运业务，以及镇中心几家装修奢华、利润丰厚的夜总会和地下赌场。
这块肉确实肥美，油水十足。
“刘龙的老部下，现在什么情况？”王云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乱成一锅粥，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
阿峰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我丢雷老某！刘龙一死，真是树倒猢狲散。
几个以前有点实力的头目都想自立门户，互相不服气，为了抢地盘、争生意，这一个月来，已经发生过好几次大小摩擦了
闹得最凶的主要是两拨人：‘疯狗’辉和‘笑面虎’老金。”
“‘疯狗’辉！”
阿峰点了点地图上码头区的位置：“脾气火爆，一根筋，但没什么脑子。
他控制着码头附近的搬运工和几条见不得光的走私线路。”
“另一个是‘笑面虎’老金！”
他的手指移到镇中心的几家夜场：“这人跟‘疯狗’辉正好相反，负责打理刘龙的几家核心夜场和地下钱庄。
刘龙大部分干净的、不干净的现金流水都经过他的手，能量不小。”
王云默默听着，这两个人的特点跟他之前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
一武一文，一明一暗。
原本在刘龙的压制下还能维持表面平衡，现在刘龙没了，矛盾彻底爆发是必然的。
“其他一些小头目呢？”王云问。
“都在观望，看‘疯狗’辉和‘笑面虎’老金谁更能打，或者……看我们这边有什么动静。”
阿峰顿了顿：“云哥，还有个消息。
执法队那边，表面上没之前查得那么紧了，平顶山的案子官方定了性，说是刘龙招惹了境外势力引发的仇杀。
但是，我收到风声，市里新调来一位刑警队长，姓雷，是个硬茬子，好像对平顶山的案子有自己的看法，我们得小心。”
王云点了点头，将这个“雷队长”的信息记在心里。
官方层面的压力暂时缓解，但真正的危险往往来自这些不按常理出牌的个体。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峰子，你去安排一下，以金龙哥的名义，给刘龙手下所有还能说得上话的头目发帖子。
约他们明晚八点，码头三号仓库，请他们喝茶。”
阿峰吃了一惊：“云哥，以金龙哥的名义？还……还请所有人？
码头三号仓库现在是‘疯狗’辉的地盘，万一他们趁机联手发难，我们人手本来就不算多，会不会太冒险了？”
王云摇了摇头：“正因为是金龙哥的名义，才显得我们不是要去硬抢，而是要给个说法。
这些头目，现在各怀鬼胎，互相提防，根本联不了手。
刘龙在的时候还能用利益和手腕压住他们，现在刘龙没了，他们恨不得立刻弄死对方，独吞所有好处。
我们把所有人都叫到一起，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话挑明，告诉他们，庆云镇需要新的规矩，而制定规矩的人，现在是我。”
他看着阿峰，语气加重：“风险肯定有，但这一步必须走。
我们要的不是打垮他们，是收编他们。
一个个去谈，太慢，也容易被人逐个击破或者耍花样，一锅端，快刀斩乱麻！”
阿峰看着王云坚定自信的眼神，不再多言，重重点头：“明白了，云哥！我这就去办，保证帖子送到每个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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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七点五十分。
码头区灯火零星，海风带着浓重的咸腥味扑面而来。
三号仓库孤零零地矗立在码头边缘。
仓库内部空旷而陈旧，空气中弥漫着鱼腥、机油和灰尘的怪味。
几盏大功率的碘钨灯被临时架起，白光，照亮了中央一片空地。
“疯狗”辉带着七八个精壮手下早早到了。
他本人穿着一件紧身黑色背心，露出虬结的肌肉和几处狰狞的伤疤。
一脸凶悍地坐在一张破旧办公椅上。
手下们散在他周围，个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腰间鼓鼓囊囊，显然都别着家伙。
不一会儿，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笑面虎”老金也到了，他只带了两个小弟，与“疯狗”辉那边的阵仗形成鲜明对比。
老金本人穿着一身灰色西装，脸上挂着吗几十年如一日的虚伪笑容。
眼神却在进入仓库的瞬间，飞快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和“疯狗”辉身边的每一个人。
“哟，辉哥，来得真早啊。”
老金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你说金龙哥把大家都请来，不知道有什么指教啊？
是不是看你这没娘的孩子，最近刺儿头！要跟你说道说道？”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挑拨。
“放你娘的狗屁！”
“疯狗”辉脾气火爆，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少他妈在这阴阳怪气！不是你撺掇金龙哥出面搞什么茶话会？”
两人正言语交锋间，其他一些小头目也陆陆续续到了，有的带了一两个心腹，有的独自前来。
仓库里渐渐聚集了二三十人，都是刘龙死后留下的骨干。
众人互相打着招呼，但眼神中都充满了警惕和猜忌。
谁都知道，今晚这场“茶话会”，绝不会只是喝茶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