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无恙眼神一亮,商量的小眼神立刻就递给了常续观。
常续观却好似有什么顾忌,皱眉向她轻微摇了摇头。
二人无声的小动作被一旁的赴听潮尽收眼底,冷冽面容仿佛有北风刮过。
刘无恙偷偷盘算过,赴听潮就一个人,她这边有好几个,赴听潮也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这么一算,撕扯起来时,自己的赢面还挺足,再加上遇翡实在能吵闹,被她三番两次打断情绪,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赴不赴听潮的了。
“过来,我给你瞧瞧,那药酒怎么会不管用了呢?”刘无恙很是奇怪。
遇翡年纪轻,这些年也没少给她补,照理是最能叫蛊虫吃饱喝足安分守己的岁数,顶多是天气不好或者太劳累,惹得蛊虫发脾气,但也不会痛到人事不知的程度。
常续观就不同了,岁数越大,一身气血也跟着走下坡路,平时也不是个会爱惜自己的人,故而到了今年,那蛊虫每个月就要闹上一次,一闹便闹个大的。
遇翡伸出手腕,“我也不知,兴许是姑苏水汽实在是重,又总水里来去的?过去疼归疼,尚能忍受。”
脉象上并没有太大变化,甚至在赴听潮几服药的作用下,比过去还好了半分,刘无恙皱眉探了许久的脉,困惑嘀咕:“不应该啊……”
“起初,还有些发热,”李明贞生怕刘无恙想到她们俩在扯谎,又开始面不改色地为这份谎话打补丁,“夜里总说冷。”
照理,六七月的天,即便阴雨连绵,也是说不上一句冷的。
刘无恙不免想到时疫上头去,她起身去翻了翻遇翡的眼皮,又去望了望舌苔,“我一时半会儿寻不出缘由,但你这身子近来是不大好,火气有些旺了,是不是什么赤脚骗子给你开了十全大补方,补过头了?”
“骗子是这样的,”自诩有胜算的刘无恙开始仗势冷笑,“一颗十全大补丸包治百病走天下。”
赴·骗子·听潮:……
“那赴大夫……”遇翡似有苦衷,思来想去,将刘无恙唤到一旁,“师傅,姑苏还会有时疫,我想……”
“我不能治?”刘无恙反应激烈,很是跳脚,“你看中她的医术,想留下她?”
“不是,”遇翡可怜巴巴扯着师傅的衣袖,“师傅,含章说你身子骨不好,我就你这么一个管看病的师傅,不想你出事,你可怜可怜我,母后不会疼人,续观师傅又不喜欢我,我……”
“你师傅她也不是不喜欢你,”刘无恙本想反对,可遇翡垂着眼的模样实在像无家可归的小狗。
想起她那无从选择的身世,又想起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生怕给她多添麻烦的懂事,激动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师傅,我不是看中她的医术,但时疫有她,你不会太操劳,我想你能再看顾我久一些。”遇翡极小声,“我知道你们过去有龃龉……”
声音逐渐减轻,像是越说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最后握了握拳,似做出一个什么艰难的决定,“也罢,姑苏……我们便不……”
“姑苏城,你是不是有大计?”刘无恙却在此时箍住了遇翡手腕,目光灼灼盯着她,“能助你上位的。”
“是,”遇翡没否认,却也不愿诓骗师傅太多,“但即便不管,我也能在姑苏受益,究其根源还是可怜那些无辜受累的百姓。”
“上位争斗可以不论生死,那些靠天吃饭的百姓,我做不到,”遇翡闭目,“我知道我该再心狠些的。”
赌上一城百姓性命,她在京都留下的计谋与圈套必会回报她更多。
“这有什么?”刘无恙踮起脚尖,去拍遇翡的脑袋,“那就按你的计划走,只要能助你上位,对你有用,师傅没事,咱们老一辈的恩怨你不必管。”
“不过么,师傅要是同她撕打起来,你可得帮我,不管对不对。”
刨掉暂时还没把身子养好的好友,遇翡算是她目前最大的靠山了,功夫也不错,打起来能帮她,刘无恙还是得得上一句准话才肯放心。
“再说,要是什么都不管不顾,那跟猪狗不如的遇瀚有甚区别?”刘无恙冷笑,转念又想起蛊虫一事,“至于你的骨疾,师傅会再想法子的,你可别听赴听潮胡说。”
“她就是这天下最能骗的骗子。”
遇翡乖乖点头,“我知道了,你是我师傅,我当然只会帮你,赴大夫有价值,咱们利用一二也无妨。”
“再者我听闻,为了找你,她像是投靠了遇瑱,咱们对她就不必太留情,还有用就多使唤。”
一听“赴听潮入了遇瑱门下”,刘无恙火气更甚,走到赴听潮面前时已然是怒火中烧,二话不说揪着赴听潮的衣领拖着她往外走。
遇翡吃瓜的心跃跃欲试,人家走一步她恨不能跟过去三步。
李明贞却在紧要关头,坏心眼地把人扯住,“家主还在呢。”
“家主还在”这句话让遇翡有些尴尬起来。
她原本,也不太会和常续观相处,此时二人心中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便更加不会了。
“师傅身子不适,让含章带你去休息吧。”思来想去,还是依着礼数先客气一下。
常续观面色苍白,眼看着正是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她指了指外头,“你去外头远远看着守真,她气性大,功夫却不好,省得叫她受委屈。”
这话吩咐到了遇翡心坎上,她当即颔首应下,给李明贞使了个眼色便匆匆追了出去。
遇翡一走,李明贞的温和瞬间化作疏离,“家主,蛊虫之痛,好受么?”
“不好受,”常续观如实道,面上却毫无愧色,“但别无他法,我久鸣一脉为求生存,世代受蛊虫所累,这份苦,不是她独有。”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瞒天过海活下来。”视线向外投去。
遇翡很是听话,同刘无恙二人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专注守着,温和面容上隐约可见故人痕迹,叫常续观不禁回想起二十多年前。
“她与她父亲长得很像,性子也像,都是温和纯良的光明君子,光冲这点,我便——
“养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