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鬣狗与陷阱
王德发瘫软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如死鱼，办公室里的喧嚣与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废弃仓库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漂亮！”潘子一拍大腿，将空可乐罐精准地投进垃圾桶，“哥，这叫什么？这就叫‘精准点杀’！估计海通证券那帮搞风控的，现在头都大了。一个部门经理，加杠杆玩崩了，这乐子够他们喝一壶的。”
他手舞足蹈，兴奋劲还没过去。这次行动不仅赚得盆满钵满，更重要的是，那种躲在暗处，看着敌人一步步走进陷阱然后灰飞烟灭的感觉，实在是太上头了。
严景行没有分享他的喜悦，他的目光像两枚冰冷的探针，锁定在“超算大脑”构建出的资金流向图上。那张由无数数据交织成的巨网，清晰地呈现了王德发和他客户们那一个多亿资金被绞杀、吞噬的全过程。
然而，在这片代表着“死亡”的资金洪流中，那一道提前逃离的涓流，显得格外刺眼。
“狐狸毛……”严景行轻声自语。
“什么毛？”潘子凑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哥，你是说这笔钱？嘿，总有那么一两个运气好的倒霉蛋，跟着喝了口汤，一看风向不对就跑了呗，正常。”
“不正常。”严景行摇了摇头，手指在虚拟的屏幕上轻轻一划，那个属于赵瑞龙的伪装账户被瞬间放大，其过往的交易记录如瀑布般展开。
“你看这里，”严景行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三个月前，城南信托的‘暴雷’事件，散户血本无归，他在崩盘前十分钟清仓。半年前，‘蓝天科技’的并购骗局，他在消息辟谣的前一天，反手做空。还有一年前……”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赵家外围势力操盘，最终一地鸡毛的烂摊子。而每一次，赵瑞龙的账户，都像个幽灵一样，在灾难发生前的最高点，精准地获利了结。他从不参与布局，也从不参与收割的主力部队。
他就像草原上的鬣狗。
从不主动捕猎，只是远远地跟在狮群后面，等狮子饱餐之后，他便一拥而上，撕食那些残羹剩饭。他贪婪、狡猾，对血腥味有着天生的敏感，总能用最小的风险，换来最安稳的饱腹。
“我靠！”潘子看明白了，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是赵家的清道夫？不对，是食腐动物！王德发这种炮灰在前面冲锋陷阵，他跟在后面捡尸体吃！”
“他不是赵立群派来的，”严景行下了结论，“他是闻着味儿自己找过来的。赵家这棵大树上，除了主干，还寄生着无数这样的藤蔓，他们盘根错节，一起吸食着树下的养分。”
潘子咂了咂嘴，感觉有些棘手：“那我们这次动了王德发，不就等于从这头鬣狗嘴里抢了块肉？他会不会……”
“他会的。”严景行打断了他，嘴角那抹冷笑愈发明显，“他会好奇，是谁抢了他的食物。他更会愤怒，因为这破坏了他稳赚不赔的生态。”
严景行关掉了资金流向图，屏幕上只剩下赵瑞龙那张显得有些浮肿和傲慢的脸。
“原本只想杀鸡儆猴，现在看来，这只猴子，比我想象的更值钱。”严景行靠在椅背上，“潘子，换个思路。既然鬣狗喜欢吃狮子剩下的腐肉，那我们就给他准备一具，看起来更美味、更鲜嫩的‘尸体’。”
潘子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放光：“哥，你的意思是……再造一个‘王德发’？”
“不。”严景行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算计，“这次，我们要造一个‘即将暴雷的张建国’。”
……
市郊的单身公寓里。
张建国刚刚从医院回来，亲手为儿子注射了那支救命的药。看着孩子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他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算真正落了地。
他瘫坐在沙发上，身心俱疲。
王德发的下场，他已经从公司的内部群里看到了。那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吸血鬼”，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保安架出了公司，据说不仅赔光了所有身家，还欠了券商和客户一屁股的债，下半辈子估计只能在牢里和无尽的催债电话中度过。
公司里人心惶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有人在“定点清除”。
他没有丝毫的快感，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他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扣动扳机的人。那把刀，用起来很顺手，但刀柄，却冰冷得刺骨。
手机的震动，将他从复杂的情绪中惊醒。
还是那个加密邮箱。
他颤抖着手点开，邮件的内容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这一次，没有目标资料，也没有详细计划，只有一段音频，和一个问题。
他点开音频，里面传出的，是他昨天在消防通道里和王德发对话的声音。他那刻意压低、故作神秘的腔调，被录得一清二楚。
“黑石资本……”
“看不懂也别来找我……”
“咱俩都得完蛋……”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在他的神经上。
然后，邮件正文的问题浮现出来：【如果这份录音，连同金海矿业的交易记录，一起出现在赵立群的办公桌上，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比王德发好多少？】
冷汗，瞬间浸透了张建国的后背。
他明白了。
那个神秘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置身事外。他不仅是刀，他还是饵。现在，神秘人把鱼钩，死死地挂在了他的喉咙里。
他要么继续当刀，要么，就变成下一具“尸体”。
他抓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像是要将手机捏碎。屈辱、愤怒、恐惧……最终，都化为一种无力的悲凉。他早就没得选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回复了两个字：【任务。】
很快，新邮件发了过来。
【目标：赵瑞龙。】
看到这个名字，张建国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王德发只是赵家的外围炮灰，赵瑞龙，那可是赵立群的亲侄子！是真正赵家的核心成员！
让他去对付赵瑞龙？这和让他去捅马蜂窝有什么区别？
他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往下看。
【计划：你，张建国，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司五千万备用金，全仓买入‘东升科技’。然后，人间蒸发。】
【我会制造所有证据，让你看起来像是畏罪潜逃。而‘东升科技’，会在你‘潜逃’后的第三天，发布巨额亏损公告，股价连续跌停。】
【赵瑞龙这头鬣狗，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无主’的腐肉。他会认为你是个卷款跑路的蠢货，会在股价跌停的谷底，毫不犹豫地吃进你‘抛弃’的全部筹码，等待反弹。】
【而我们，会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引爆最后一颗炸弹，让他连同那五千万的‘腐肉’，一起化为灰烬。】
张建国呆呆地看着屏幕，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像天方夜谭。
这根本不是计划，这是自杀！
挪用五千万？人间蒸发？这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哥，这……这是不是玩得太大了？”仓库里，潘子也看得心惊肉跳，“五千万的真金白银砸进去当诱饵，还要把张建国彻底推下水？万一赵瑞龙不上钩，或者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岔子，那可是血本无归啊！”
“风险越大的生意，利润才越高。”严景行盯着屏幕，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赵瑞龙不是王德发，小鱼小虾，他看不上。必须是这种足以让他吃撑的‘鲸落’，才能让他失去警惕。”
“至于张建国……”严景行的声音变得有些幽远，“他不是想让他的儿子，像个英雄的儿子一样活下去吗？”
“英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建国在公寓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他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答应，就是一条不归路，他将彻底告别过去的人生，背上金融巨骗的罪名，亡命天涯。
不答应，那份录音就会出现在赵立群的桌上，他和他的儿子，连看到明天太阳的机会都没有。
他再次点开儿子的照片，照片里的孩子，笑得无忧无虑。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神秘人对他说过的话。
“当魔鬼给了你保护天使的力量时，你除了握紧他递过来的武器，别无选择。”
他惨笑一声，坐回电脑前，颤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回信。
【那五千万的亏空，谁来补？我儿子的药，怎么办？我‘蒸发’了，谁来照顾他？】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也是他最后的底线。
邮件几乎是秒回。
【你赢了，五千万的利润，分你一半。你输了，你和你儿子，我来安排后路。药，会按时送到，直到他痊愈，或者，直到我死。】
看着这行字，张建国愣住了。
他本以为会看到威胁，看到逼迫，却没想到，看到的是一个承诺。一个用性命做担保的承诺。
这个藏在黑暗中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他删掉了邮件，格式化了电脑硬盘，拔出电话卡折成两半，扔进马桶冲走。
然后，他换上一身最普通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走出了公寓。
他没有走向深渊，他就是深渊本身。
ps：一个以命相托的承诺，能否让张建国彻底化身利刃？赵瑞龙这头鬣狗，会轻易上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