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渐起,大地一片肃杀,室外已无从劳作,两族的人都只能窝在屋子里做些活计。
叶氏的学堂里却燃着熊熊的炭火,两族少年先分开,叶氏的孩子们由温毅几人讲解粗浅的经营之道,温氏的孩子们由巩医官教简单的识药辨药,只在读书识字时并在一起,由叶松和叶景珩教授,孩子们朗朗的书声,倒在这冬季感觉出勃勃生机。
在边关,君渊已顺利接管辽域城,君渊亲率三千兵马入驻,就在这里与北丘使臣商讨释放俘虏的细节。
大津关山里的囚营,实则是一片葫芦形的山谷里一些天然的山洞,洞口装上层层栅栏,葫芦谷上方和出口都有大历兵马把守。
虽说大历将士对他们不施酷刑,却每日都要被带去做苦役,每日都有人被带往深山采石,再靠人力背回来,用来修筑当初他们想尽办法想要攻入的大津关。
城墙加高加厚,城外陷人的地壕加宽加深,甚至大历朝将士的营房也由他们来修筑,可每日只有极少的口粮,饿不死,可也吃不饱,这一年下来,一个个早已经形销骨立,不要说上马征战,就是走回北丘国怕也没有力气。
终于,在某一时,有人在劳作时听到大历朝将士议论,说是两国议和,他们将会被释放回国,一个个又欢欣鼓舞,望眼欲穿。
就是在这样的期盼里,天气又渐渐转寒,却并没有听到大历朝释放战俘的消息,北丘战俘的心又再沉了下去。
当初火烧北丘大营,大量的北丘将士正在睡梦里,仓促起身迎敌,本就没有穿好衣裳,等到被俘,外头的盔甲皮袄都被扒去,只余里边的棉衣,囚在这山洞里虽能避风,大历兵马也由他们割回大量的乌拉草,可在天寒地冻的时候也是万分艰难,若在大暴雪来临之前不能放回,他们这里怕有许多人熬不过去。
终于,终于,他们又再听说,君渊已经回来,正与北丘使臣商谈释放战俘的事,北丘战俘心底又燃起了希望。
而北丘使臣第一个要的,是南院大王的爱子,李承宗小王子。
君渊自然一口答应,却在释放之前,先将李承宗带到葫芦谷,让他安抚北丘俘虏,表明定会与大历朝交涉,放他们回去。
众战俘扒着粗大的栅栏,看着骑在马上,衣衫光鲜,气色红润的李承宗,一时百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再之后,被带出去做苦役的北丘战俘,看到了李承宗被大历兵马护送出关。
而护送李承宗的小将,他们并不陌生,正是君渊的小儿子,君少廷。
在辽域城,君渊与北丘使臣做过交接的文书,将李承宗交给北丘使臣。
重获自由,李承宗终于长松一口气,跟着北丘使臣出城的时候,突然勒马停住,转头向君少廷问:“既然你才是君渊的小儿子,那日我们遇到的又是谁?”
君少廷含笑问:“小王子是问,擒到你的几个娃娃?”
李承宗低哼一声,一脸不屑:“你不也是小娃娃。”
确实,叶松还较他大两岁。
君少廷微微一笑:“小王子想知道,等下次来大历朝做客,在下必替小王子引见,这一次怕见不着了。”
这是说他还要做大历朝的俘虏?
这一次被擒,又被驱赶着做了四天拉车的骡子,李承宗引为奇耻大辱,冷哼一声,只是点头:“和他们说,莫让小王再见到他们。”说完,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终于将小王子赎回,北丘使者大松一口气,第二步便要被俘的二十几员将领。
这一次君渊摇头:“若是寻常兵马,二十几人自然可以一次放回,可将领却不行,贵使还是分批来吧。”
北丘使臣只想尽快将差事办完,只得依品阶点了几人。
君渊看过名单,含笑道:“这南征元帅,岂能与旁的将军相比?”将另几名将军的名字划去,先释放兵马大元帅。
君少廷携文书返回大津关,又将兵马大元帅自囚牢中提出来,如法炮制,洗剥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裳,带去葫芦谷溜一圈,让他安抚军心,之后亲自送往辽域城。
大元帅之后,是二十几位将军,分为五批释放。
先是是南院大王的亲信,随后是兵马大元帅的亲信,接着才是皇帝的亲信,余下的中间多隔了几日,才又分成两匹放回。
辽域城与大津关相隔三百里,都是君少廷来来回回带人,每一次放人,都要相隔三天,等这些将军放回,已经又过去半个月,天气更加寒冷。
北丘被俘的寻常士卒眼看着将领一个个被放回,都是眼巴巴的等着,哪知道在那之后十几日再没有消息,一时间都是说不出的惶恐,生怕北丘国将他们放弃。
终于,在等了半个月之后,开始有普通将士被释放,最开始的是兵马大元帅的亲兵,之后是嫡系兵马,再之后是另几位将军的亲兵,接着是直属兵马。
这些俘虏不再清洗换衣,只是当着众俘虏的面,大声唤出原来军营所属,带出葫芦谷。
栅栏门内的俘虏,隔着栅栏门,默默的看着一队队兵马自囚牢中带出,当着他们的面除去了镣铐,一个个通过层层把守,一身轻松的走出葫芦谷。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葫芦谷里的俘虏也越来越少,留下的俘虏心里越来越慌,终于,一场大雪降下,风在山谷里回旋,俘虏们整个人都埋在乌拉草里,仍然觉得冰冷彻骨。
这个时候,君少廷带人过来,给有人的牢房门上都加了厚厚的草帘子。
众俘虏的心沉了下去,有人扑到栅栏上,嘶吼着问为何不放他们?
栅栏外,君少廷肩上的乌发被风卷起,声音却没有被风吹散,纯正的北丘语朗朗传出:“北丘元帅已率将士先行回兵,北丘使臣要等雪停再往辽域城商谈。”
他们的兵马大元帅丢下他们,先行回兵了。
他们的将军舍下他们,也先行回兵了。
俘虏们的心沉了又沉,有一些已经绝望的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