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讨厌只敢在背地里聒噪的人。”
玉麟太子淡淡地说着,随手将酒杯放在桌上,“有什么不满,当着本太子的面直说便是了。”
皇帝也好,各国使节也罢,脸色皆是不太好看。
这话摆明了是说给他们听的。
“那正好,我刚好有些疑惑,不吐不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东座首席的陈谨礼端起酒樽,朝着玉麟太子扬了扬。
玉麟太子眯起眼睛,第一次正眼打量起这个当年的阶下之囚。
“有意思。”
他微微扬起下巴,“有些日子不见,倒是长了几分胆色。”
陈谨礼不卑不亢地抱了抱拳:“不敢当。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请教。”
“说吧。”
“堂堂玉麟太子,今日只带了一位随从前来,莫非是玉麟国有何征战,抽不开人手?”
这话一出口,全场瞬间骚动起来,一众使节皆是频频皱眉。
这算什么傻子问题?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玉麟国根本就没把在座的任何人,任何一国放在眼里。
太子亲至,说杀人就杀人,身边却只带一名仙师护卫,几个士卒赶车,摆明了就是在告诉所有人。
你们有胆量,就动本太子一根毫毛试试,看看尔等举国上下,能否承受得起玉麟国的怒火。
玉麟太子嘴角微扬,朝着身后的仙师护卫使了个眼色。
两人身上的气息顺势展开,只在五境。
玉麟太子约摸着在五境初期,身旁的护卫仙师,也只在五境后期。
“足够了,你且看这满座六境高手,可有人敢动手?”
玉麟太子四下扫视了一圈,身上威势,悉数朝着陈谨礼一人碾压过去。
陈谨礼顿觉肩头一沉,巨力加身。
相差整整一个大境界,加上灵宫真元的加持,五境对四境的压制力尤为强悍。
肉身上的威压尚能硬抗,但真元压下,几乎是四境修士无法反抗的手段。
陈谨礼站得笔直,却不得不把双手藏在身后,以免让对方瞧见,他的双手正因全力抵抗而微微发颤。
“陈谨礼。”
玉麟太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陈谨礼沉吟了片刻,调匀气息,反而上前一步,琳琅剑域升腾而起。
金雾中的剑影发出铮铮之声,竟将那威压硬生生顶了回去!
“当然知道。”
他抬头直视玉麟太子的眼睛,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在跟一个只知恃强凌弱的懦夫说话。”
全场哗然!
不仅仅是因为陈谨礼的言语,更是因为他身上的琳琅剑域。
正如皇帝所想,各国使节身边,皆是带着曾经落难,又侥幸苟活下来的天骄小辈们。
同为落难之人,而今的他们,仅剩下一副残躯,别说修炼了,性命还能苟全几日,都未可知。
眼瞧着陈谨礼不仅恢复了修为,踏入四境,琳琅剑域还有了复苏的迹象,一众小辈的眼中,皆是生出嫉妒之色。
他们何尝不想重新爬起来?何尝不想重登仙路,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曾贵为一国天骄,而今却只能被当做弃子,随时被牺牲,其中滋味,又岂是常人能懂的?
陈谨礼站得越高,他们心里越是不甘。
玉麟太子的脸色微微一滞,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陈谨礼离开玉麟国时,一众玉麟仙师曾仔细检查过,确保没有留下任何隐患。
按说陈谨礼绝无重获修为的可能。
但事实摆在眼前,陈谨礼的修为不仅恢复了,连着琳琅剑域都使唤了出来。
恢复经脉,重登仙路,他尚且还能接受,世间多良医,并非每一个都在玉麟国的掌控之下。
保不齐就有某位医仙高人,能为陈谨礼重塑经脉。
但琳琅剑域,乃是大道灵蕴所化,绝非寻常手段能修补的。
唯有一种可能,龙武国手中,掌握了某种修补大道灵蕴的手段。
若是真的,此事的影响,可就大了去了。
玉麟太子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缕漆黑如墨的剑气。
“看你的意思,是想动手试试?”
他把玩着那一道剑气,那正是本该属于陈谨礼的剑域凝聚而成。
方才他并未把陈谨礼放在眼里,但眼下,很有必要一探究竟。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裕皇太妃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
“太子殿下,几句少年意气之言罢了,还请莫要放在心上。”
她微微欠身,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今日是龙武国的大日子,还望殿下莫要因此扰了兴致。”
玉麟太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在他眼里,这位裕皇太妃,可是有着不小的威胁。
傀儡萧太后一事,玉麟国虽然没有亲自下场,但扶持的力度可谓不小。
能如此干净的一网打尽,还将龙武国上下各路势力统合在一起,这位裕皇太妃的手段,想来不差。
不过这番劝解,也属实是露怯了,终究还是不敢让陈谨礼出手。
想来今日抛出陈谨礼,是故意找茬来的。
“罢了,本太子还是讲理的,贵国太妃亲自出面,便不与你计较了。”
他看向陈谨礼,眼中满是轻蔑,“重获了修为,就好好珍惜,免得没高兴几天,就把自己作死了。”
说罢,他便不再搭理陈谨礼,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陈谨礼深吸一口气,缓缓退下。
他能感觉到,玉麟太子的目光一直钉在他背上,各国使节也都朝他投来茫然的目光。
显然,第一步计划,已经有所成效了,疑惑已经埋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琳琅剑域是否真的复苏,太妃之言是否真的露怯,所有人都要打个问号,也都会有所判断。
接下来,就看各路人马会有什么动静了。
回到席间,歌舞声起,觥筹交错。
陈谨礼仔细端详着各国使节,很容易就能发现,除开玉麟国,剩下的人大抵分成了三派。
以北境苍狼国为主的,皆是近些年来好战的一派。
而以玄阴山为主的,则是相对中立,没什么大动静的那帮人。
余下的,便是各路以贸易为生的小国,纷纷聚在海澜国使臣的身旁。
百朝诸国之间历来如此,各自抱团取暖。
若非龙武国当年输得太惨,想来如今,也该在此行列之中。
宴席正热闹,忽然有位小公公凑近陈谨礼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陈谨礼的脸色陡然剧变。
片刻的惊诧后,陈谨礼又迅速恢复了平静,挥手打发走了那位小公公,继续安坐饮酒。
只是脸上的神情,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幕,被在场之人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疑惑不禁更甚。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三大派系的人,均是打定了主意。
无论陈谨礼恢复一事是真是假,这几日功夫,必须要找出一个明确的结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