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尽,陈谨礼送罢了余家的长辈们,便匆匆寻上了余停云。
此刻的余停云正独坐在书房里,手里捧着本旧册子翻看,瞧见陈谨礼进门,不由失笑。
“怎么?被那群老家伙折腾怕了?”
“岳父说笑了。”
陈谨礼拱手一礼,继而取出随身带着的青玉匣子,“小婿此来,是想试试能否先为岳父拔除些辛金剑气。”
余停云闻言,眉头不由微皱:“今夜就要动手?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无妨,方才席间小婿虽是推演了一番,但总得试试成效,才好确定接下来该如何做。”
陈谨礼一边说着,一边从匣中取出金针铺开,“岳母给的这套金针上刻有安神符纹,能减轻痛楚。”
瞧见陈谨礼这般坚持,余停云终是点了点头,伸手掀开膝上的毛毯。
即便隔着裤管,陈谨礼也能清晰看见那两截残肢上,泛着一丝的诡异的金属光泽。
那是辛金剑气淤积的表征。
“岳父且忍忍。”
陈谨礼屏息凝神,左手掐起剑诀,右手捻起金针。
只见他左手剑诀一引,七枚星芒自指尖迸射而出,精准落在余停云双腿七处大穴上,化作北斗阵型。
金针随即落下,针尖触及星芒的刹那,针尾立刻腾起寸许高的银焰。
余停云闷哼一声,额角顿时沁出细密汗珠。
陈谨礼的右手快得几乎拉出残影,三十六枚金针转眼布满余停云膝下三寸的范围,组成了天罡阵势。
每根金针尾端的银焰,都自行勾勒出符纹,彼此串联成网。
随着陈谨礼剑诀变换,银焰符网开始缓缓下沉,逐渐没入余停云皮肉之中。
书房里顿时响起细微的“嗤嗤”声,像是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
余停云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节已然发白,却硬是没吭一声。
“岳父,接下来会更痛些,劳您坚持一下了。”
陈谨礼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金针阵中央。
血珠接触银网的瞬间,所有金针同时震颤起来,发出清越的蜂鸣。
余停云双腿上的金属光泽突然如水银般流动起来,朝着金针汇集。
针尾银焰随之转为青金色,焰心里隐约可见细如发丝的辛金剑气在挣扎扭动。
“起!”
陈谨礼并指如剑向上一挑。
三十六枚金针同时离体三寸,每根针尖都黏着一缕青金细丝。
这些细丝刚暴露在空气中,就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生命般,试图钻回余停云体内。
陈谨礼哪会给它们机会?
左手剑诀骤变,五指凌空虚握。
星辰剑域瞬间展开,无数星芒化作囚笼,将那些辛金剑气死死锁住。
他右手也没闲着,月露银霜入手,笔走龙蛇间,十八道封禁符一气呵成。
青金细丝被封入符纸的刹那,整张符箓立刻硬化成金属薄片,“叮”的一声落在书案上。
直到此刻,陈谨礼才长舒一口气,额头已是汗如雨下。
“岳父感觉如何?”
他一边收针一边问道。
余停云试着活动了下残肢,眼中突然闪过诧异:“痛感减轻了三成有余!这……”
“还是小婿修为太浅,只拔除了表层的些许。”
陈谨礼擦着汗苦笑,“辛金剑气扎根太深,每次只能抽取这么多,全部拔除,恐怕得花上两三个月了。”
“未免太耽搁时间了……”
余停云摇头轻叹,“你如今诸事缠身,各方势力也还需你出面联络,哪能日日为我耗费精力?此事暂且……”
“岳父多虑了。”
陈谨礼忽然露出神秘笑容,“小婿没什么大本事,唯独还算讨长辈们喜欢。”
说着,他便取出传讯玉简,当着岳父的面给老天师传讯。
玉简刚亮起就被接通,传来老天师没好气的声音:“臭小子!这么晚了,什么事啊?有话快说,老朽忙着呢!”
“晚辈想麻烦您,带些泊云水阁的符仙高手,来一趟余家。”
玉简那头沉默几息,突然传来杯盏翻倒的动静。
“你之前所说的法子,有着落了?”
“不错,只是岳父受辛金剑气缠身,晚辈需留在家中替岳父治疗,一时抽不开身,辛苦您跑一趟了。”
“好说好说!要带多少人?有什么要求?一并说来,老朽这就安排!”
一旁,余停云人都听傻了!
见陈谨礼想请老天师亲自过来,他本还想阻拦。
那可是泊云水阁的老天师啊……
曾几何时,那可是龙武国内无人请得动的存在!
若非今次盛京城之事,加上开国大庆各路人马不怀好意,老天师根本不会露面。
再加上如今,老天师身系镀灵经骨一事,忙得不可开交,这个档口上,更是没人请得动了。
却不想陈谨礼两句话的功夫,老天师竟然上赶着来给他打下手!
陈谨礼也是毫不客气,当即开始提条件:“符法造诣越高越好,最好是精通镀灵之法的,能凑齐五行生克之数就最好不过。”
“这就安排!余家是吧?明天一早就到!”
传讯中断得干脆利落,看得出来,老天师比他还心急。
余停云听得目瞪口呆:“你……这就把老天师叫来了?”
“不止。”
陈谨礼又接连激活三枚玉简。
“姥姥,忙么?辛苦您一趟……”
“太师公,您老睡了吗……”
“陆老,晚辈有个事想麻烦您……”
接连三枚玉简,接通一枚,便是龙武国一位镇国柱石级别的顶尖高手。
余停云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
陈谨礼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那个……明天会有不少前辈要来,岳父您看……”
“来!都来!”
余停云突然放声大笑,“好小子!你只管招呼,不就是摆上几桌么?来多少都无妨!”
笑罢了,余停云脸上忽而又生出几分怅然之色来。
当年为了保下余笙,不得已牺牲陈谨礼,此事历来都是他一大心结。
若无当年之事,如今的陈谨礼,该是什么模样?
这些时日,余家明里暗里,为陈谨礼铺了不少的路,可这些,始终无法弥补他心里的愧疚。
瞧着陈谨礼今时今日的模样,此等愧疚,是愈发浓烈了。
陈谨礼显然是看出了岳父的心思,俯身上前,伏在岳父膝下。
“岳父,当年的事早已过去了,如您所见,小婿如今一切都好,再过不了多久,就该跟您改口了。”
“所以您一定要好好配合,快些好起来,小婿可是答应了,大婚那天,要让您亲自接她出阁的。”
余停云点了点头,讷讷地伸出手,在陈谨礼脑袋上拍了拍。
“好,好。都听你安排,看来今后许多事,都可以让你们放手去做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给你们打打下手就好。”
“把你爹娘一并请来吧,有些年头没见了,正好把你们两个小家伙的事定下。”
“往后,都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