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霜雪与灯火的轮回
秋末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凌霜正在整理储藏的食物。它在岩洞深处堆了七只旱獭和半只盘羊,足够撑过初冬最艰难的日子。母豹一家已经能独立捕猎了,两只半大的幼崽甚至学会了在人工草场边缘伏击岩羊,虽然成功率不高,却让凌霜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笨拙的模样。
老杨的腿疾犯了,这个月没能来。陈默托牧民捎来了消息,说老杨在县城的医院休养,还惦记着给凌霜留的青稞饼。“等他好点,我们一起来看你,”陈默在信里写道,字迹被高原的风吹得有些模糊,“监测站的数据显示,今年的雪线虽然还在上升,但速度慢了很多,我们的努力有效果了。”
凌霜把信纸叼到母亲的爪痕石旁,用雪埋了起来。这是它的收藏方式——陈默留下的纪念章、老杨送的反光片、现在又多了这封信,都是温暖的印记。它知道人类会老去,会生病,但这些牵挂像不会融化的冰棱,永远留在心里。
深冬的某个清晨,凌霜被一阵奇怪的震动惊醒。不是雪崩,也不是地震,而是一种规律的“突突”声,从北坡的方向传来。它跑出岩洞,看到一架小型直升机正在低空盘旋,机身上印着保护区的标志。
直升机在离岩洞不远的空地上降落,舱门打开,陈默和老杨走了下来。老杨拄着拐杖,脸色有些苍白,但看到凌霜时,还是露出了笑容:“小家伙,想我了没?”
陈默手里提着一个大背包,里面装着风干肉和青稞饼,还有一件奇怪的东西——一件用牦牛皮做的马甲,上面缝着厚厚的绒毛。“今年冬天可能会很冷,”陈默把马甲铺在雪地上,比划着给凌霜穿上的样子,“兽医说这个能帮你保暖,特别是后背旧伤的位置。”
凌霜犹豫了一下,还是低下头让陈默给它穿上。马甲很合身,绒毛贴着皮肤暖暖的,一点也不笨重。老杨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凌霜穿上新衣服,更像雪山精灵了。”
他们在岩洞附近待了一整天。陈默用仪器测量了岩洞的温度和湿度,说要记录下来,作为雪豹越冬的参考数据;老杨则在洞口堆了几块石头,挡住穿堂风,还在岩石缝隙里塞了些干草,“这样里面更暖和”。
夕阳西下时,直升机要返航了。陈默摸着凌霜的头,轻声说:“明年春天,我们可能要在附近安装红外相机,记录岩羊和雪豹的互动,不会打扰到你,就放在很远的地方。”
凌霜蹭了蹭他的手心,算是答应了。它知道这些相机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它们,就像人工草场和狼毒花,是人类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片土地的证明。
老杨最后看了一眼岩洞,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第一次见你,你还这么点大,现在都成这片山的大家长了。”他指的是母豹一家,它们已经把凌霜当成了领地的首领,遇到事情总会先来找它商量。
直升机起飞时,凌霜站在山脊上,看着那片越来越小的灯火消失在风雪里。脖子上的项圈闪烁着,反光片在雪地里亮得像颗星星。它知道,无论风雪多大,那片灯火总会回来,就像春天总会到来,岩羊总会迁徙,生命总会在轮回中延续。
春天来临时,红外相机果然安装好了。凌霜在巡视时看到过几个,藏在茂密的灌木丛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陈默说,相机拍下了它和母豹一家共享猎物的画面,拍下了岩羊群在人工草场安详觅食的场景,甚至拍下了独眼狼带着狼群远远路过、却没有靠近的画面。
“这些照片会让更多人知道,人和动物是可以好好相处的,”陈默在下次来的时候告诉它,“已经有很多志愿者想来帮忙了,有人要种更多的草,有人要修更好的水源地。”
凌霜听不懂“志愿者”,但它能感觉到这片土地的变化。溪流里的水越来越清,草场上的牧草越来越密,连消失很久的雪鸡都回来了,在狼毒花丛里筑巢。母豹的幼崽长大了,其中一只开始探索更远的领地,另一只则留在了附近,像凌霜当年守护母亲的领地一样,守护着这片渐渐恢复生机的家园。
又是一个青稞丰收的季节。凌霜趴在田边的岩石上,看着牧民们收割,看着陈默和小周在旁边记录数据,看着老杨坐在树荫下,眯着眼睛晒太阳。年轻的牧民们已经不再害怕它,甚至会主动把吃不完的青稞饼放在岩石上,嘴里说着“给凌霜留的”。
夕阳把一切都染成了金色。青稞田的波浪,远处的雪峰,人们的笑脸,还有岩石上的雪豹,构成了一幅温暖的画面。凌霜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项圈,定位器的光点在陈默的电脑上闪烁,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连接着山野与人间。
它知道,自己和人类的故事还会继续,就像祁连山的风雪与阳光,轮回往复,生生不息。而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无论是奔跑的岩羊,翱翔的金雕,还是守护着家园的雪豹与人类,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和谐与安宁。
风掠过草甸,带来了青稞的清香,也带来了远处监测站的灯火。凌霜对着那片温暖的光亮,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叫声在山谷间回荡,像一句温柔的问候,也像一个永恒的约定——我们都在这里,守护着这片山,守护着彼此,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