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寒冬里的守望与无声的承诺
雪下了三天三夜,把村子裹成了白面团。院墙外的田埂不见了,枣树枝被雪压得弯到地上,像串。小浅趴在窗边,鼻子贴在玻璃上,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哈出的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它就用爪子擦掉,继续看,小尾巴在身后轻轻扫着炕席。
陈秀在灶房烧火,烟囱里冒出的烟在雪地里散开,像条淡灰色的带子。她今天要做红薯饼,蒸好的红薯捣成泥,拌上面粉,拍成圆饼,放在鏊子上烙得金黄,甜香能飘出半条街。小浅闻到香味,从窗边跑下来,蹲在灶房门口,眼巴巴地望着鏊子,口水顺着嘴角滴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馋鬼,还没熟呢。”陈秀用锅铲翻着红薯饼,“等烙好了给你留两块。”小浅“汪”了一声,尾巴摇得更欢,却懂事地不进灶房,只是守在门口,像是怕自己进去添乱。阿福趴在门槛上,闭着眼睛打盹,对香味无动于衷——它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不动这些甜糯的东西了。
第一锅红薯饼刚出锅,院门外就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陈秀擦了擦手去开门,是隔壁的王奶奶,手里端着碗刚熬好的小米粥。“秀啊,刚熬的粥,给你端碗尝尝。”王奶奶的手冻得通红,鼻尖上还沾着雪。
“您快进来暖和暖和。”陈秀赶紧把王奶奶拉进屋,接过粥碗放在桌上。小浅对着王奶奶摇尾巴,亲昵地蹭她的裤腿——王奶奶经常给它留肉骨头,是它在村里除了陈秀之外最亲近的人。王奶奶摸了摸它的头:“这狗越长越壮实了,比阿福当年还精神。”
陈秀给王奶奶倒了杯热水,又装了一盘子红薯饼让她带回去。“您拿回去给小孙子吃,刚烙的,热乎。”王奶奶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临走前塞给小浅一块糖,“给你吃,乖孩子。”小浅叼着糖,送到陈秀手里,像是在说“给你吃”,逗得王奶奶直乐:“这狗还知道孝顺。”
雪停了,但天更冷了,水缸里的冰结得有手指厚。陈秀每天早上都要砸冰取水,小浅就蹲在旁边看着,等她砸开冰,就跳进水缸边的木桶里,帮着把掉进去的冰块叼出来。它的爪子被冰碴划破了,渗着血珠,却还是一趟趟地叼,直到水缸里的冰被清理干净才停下,然后趴在灶边烤火,把爪子凑到火苗边,疼得“呜呜”叫。
陈秀看到了,赶紧找来碘伏给它涂伤口。“傻狗,不会慢点吗?”她边涂边骂,手却轻轻的,生怕弄疼它。小浅乖乖地趴着,用头蹭她的胳膊,像是在撒娇。涂完药,陈秀把自己织的毛线手套拆了,给小浅做了双简易的爪子套,虽然丑,却能挡住冰碴。小浅戴着爪子套,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像只穿了靴子的小鸭子,逗得陈秀直笑。
冬天的夜晚格外长,陈秀总爱在灯下纳鞋底,小浅就趴在她脚边,听着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很快就睡着了。有次夜里,陈秀突发咳嗽,咳得停不下来,脸都憋红了。小浅被吵醒了,跑到她身边,用头蹭她的后背,像是在给她拍背,又跑到桌边,把水杯叼到她面前,用鼻子推推她的手。
陈秀看着它,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拿起水杯喝了口,咳嗽才慢慢止住。她摸了摸小浅的头:“谢谢你啊,小浅。”小浅用舌头舔了舔她的手,然后趴在她脚边,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在守着她,直到她睡熟了,才闭上眼睛。
村里的小卖部在村头,陈秀要买盐或者火柴,都得走半里地。这天她想去买包火柴,刚走到门口,就被小浅拦住了,它叼着她的裤腿往回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我去买火柴就回来,很快的。”陈秀拍了拍它的头,它却咬着裤腿不放,眼睛里满是焦急。
陈秀突然想起早上听邻居说,村头的路被雪压塌了一段,有村民掉进了雪坑里。她心里一暖,摸了摸小浅的头:“你是怕我出事啊?”小浅“汪”了一声,尾巴摇了摇。陈秀只好作罢,从抽屉里找出最后一盒火柴,决定明天再去买。小浅见她不出去了,才松了口气,趴在她脚边,安心地睡了。
雪化的时候最冷,屋檐下的冰棱能有半尺长,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在地上冻成薄薄的冰壳。小浅跟着陈秀去扫雪,它用爪子扒拉屋檐下的积雪,把冰棱叼到院子角落,堆成一小堆,像是在收集冬天的礼物。陈秀看着它忙碌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儿子在城里打工,去年冬天没回来,说是厂里忙,今年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过年。
“小浅啊,你说你哥哥今年能回来不?”陈秀自言自语,手里的扫帚停在半空。小浅抬起头,对着她“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说“会回来的”。陈秀笑了,继续扫雪:“借你吉言。”
没过几天,儿子真的打电话回来了,说厂里放年假,腊月二十八就回家。陈秀高兴坏了,赶紧去镇上割肉、买糖果,小浅跟着她跑前跑后,像是也知道有喜事,兴奋得直蹦。陈秀给儿子买了件新棉袄,又给小浅买了根最大的肉骨头,回家的路上,她的脚步轻快得像年轻了十岁。
腊月二十八那天,陈秀一大早就起来忙活,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把屋里屋外都贴上春联。小浅也跟着兴奋,一会儿叼着春联纸跑,一会儿又对着门口叫,像是在催着主人回来。中午的时候,村口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小浅立刻冲了出去,对着一辆停在村口的三轮车“汪汪”叫——那是儿子坐的车。
儿子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小浅围着他转圈圈,用头蹭他的腿,尾巴摇得像朵花。儿子笑着摸它的头:“小浅长这么大了,还记得我不?”小浅“汪”了一声,叼着他的行李就往家跑,像是在说“快跟我来”。
陈秀站在院门口,看着儿子和小浅的身影,眼眶一热,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儿子跑过来,抱住她:“妈,我回来了。”陈秀拍着他的背,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小浅在旁边看着,尾巴摇得更欢了,像是在为这重逢高兴。
晚上,儿子给陈秀讲城里的事,说他涨了工资,还交了个女朋友,明年想带回来给她看看。陈秀笑得合不拢嘴,给儿子夹菜,也给小浅扔了块肉。小浅叼着肉,跑到角落里慢慢吃,耳朵却竖着,听着屋里的欢声笑语,心里暖暖的。
窗外的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像白天。小浅趴在门口,看着屋里温暖的灯光,听着陈秀和儿子的笑声,觉得这个冬天一点都不冷了。它知道,自己不仅是陈秀的伴,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在家人团聚的时刻,它的守护,它的等待,都有了意义。就像屋檐下的冰棱,虽然寒冷,却在等待春天的到来,等待着融化后,滋润土地,孕育新的希望。
这个寒冬,小浅明白了守望的滋味——不是傻傻地等待,而是用行动守护着家的温暖,用陪伴驱散孤独,用无声的承诺告诉每一个家人:无论走多远,这里永远有一盏灯为你亮着,有一只狗为你等着,有一个家永远欢迎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