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朝各代的女子,隔着光屏望见宋安宁的生活,心里像被悄悄点亮了一盏灯。
长安的深巷里,几位妇人端着针线笸箩围坐,目光却牢牢黏在那方光幕上。
张家娘子指尖缠着丝线,语气里满是羡慕:“你看她,婆婆在时不用事事伺候,夫君还会帮着做饭刷碗,哪像我们,嫁入夫家便是‘伺候公婆、操持家务’的命,稍有不慎便被说‘不孝’。”
李家娘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绣针:“可不是嘛!我家夫君的奶祖母去年过世,我与她素未谋面,毫无感情,却不得不穿着重孝守灵哭奠,硬生生挤出眼泪,生怕被族里人戳脊梁骨。若不是碍于孝道规矩,我连灵前都不想去。”
“她倒好,”王家娘子瞥了眼光幕里宋安宁平静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祖婆过世不用回去凑数,公婆还默许了,夫君也支持。这般不用强装孝顺的日子,真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
洛阳城的绣坊内,几位年轻女子一边刺绣,一边低声议论。
刚嫁入夫家不久的小柳氏红着脸说:“我最怕的就是应付夫君家的长辈,尤其是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见面就得伏低做小,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你看她,与婆婆相处随意,不用刻意讨好,多好啊。”
绣坊掌柜的妇人放下手中的绷子,眼神里带着几分感慨:“我们这辈人,哪有选择的余地?婆媳关系本就难处,更别说夫君的奶祖母了,平日里连面都见不上几次,哪来的感情?
可孝道摆在那儿,就算心里不情愿,也得装作孝顺的模样,操持丧事、哭丧奠灵,样样都不能少,累的是自己,装的是给别人看。”
“后世的规矩真好,”一旁的小周氏轻声说,“夫妻可以一起做家务,女子不用被‘孝道’绑得死死的,不想去的丧事可以不去,不用强装感情。要是我们也能这样,日子就轻松多了。”
徽州的宗族大宅里,几位媳妇趁着公婆不在,偷偷聚在偏院议论。大房媳妇端着茶盏,语气里满是认同:“我家公爹的奶娘过世时,我被迫守灵三天三夜,眼睛都哭肿了,可心里半点悲伤都没有。我与她从未亲近过,不过是碍于族规孝道,不得不装样子。”
二房媳妇叹了口气:“是啊,我们做媳妇的,在夫家就是‘外人’,尤其是面对夫君的祖辈,更是只能伏低做小,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你看光幕里的她,不用为了不相干的长辈强装孝顺,还能得到公婆和夫君的理解,这才是真正的舒心日子。”
“以前总觉得‘孝道’就是事事顺从、装模作样,”三房媳妇看着光幕里宋安宁收拾房间的身影,轻声说,“现在才知道,原来孝道也可以不用那么累。
她留在家中照料孩子,让夫君安心处理丧务,这也是一种孝啊,比我们强装出来的孝顺真心多了。”
京城的巷陌里,几位年老的妇人坐在槐树下乘凉,也在热议光幕中的宋安宁。
张老夫人捋着花白的头发,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我们年轻时,哪敢想女子能有这般待遇?嫁入夫家就得听夫家的话,长辈过世不管愿不愿意都得回去守丧,就算心里不痛快,也得憋着。”
李老夫人点点头,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我当年为夫君的奶奶守丧,整整哭了七天,眼泪都快流干了,可我与她根本没什么感情,不过是怕被人说‘不孝’。
你看她,不用受这份罪,还能得到家人的支持,这后世的女子,真是太幸福了。”
“其实孝道本就不该是装出来的,”王老夫人看着光幕,语气诚恳,“有心便是孝,无心就算装得再像,也没用。
她心里牵挂公婆和夫君,留在家中照料孩子,让他们无后顾之忧,这比强装着去守丧、哭丧更有意义。”
各朝各代的女子,看着光幕里宋安宁的生活,心里既有羡慕,也有释然。她们被“孝道”束缚了太久,不得不为了不相干的长辈伏低做小、强装孝顺,活得身心俱疲。
而宋安宁的出现,让她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孝道可以不用那么死板,不用那么累,女子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不用被规矩绑架。
她们纷纷议论着,感慨着时代的变迁,羡慕着后世女子的自由。
有人说,若是自己能生在后世,一定也要像宋安宁那样,活得真实、自在;有人说,原来孝道也可以是这样的,不用刻意讨好,不用强装感情,只要心里有家人,便是尽孝。
嬴政放下手中的青铜剑,指腹摩挲着剑脊上细密的云纹,看着手中的光屏便成了他每日必观之物。
光屏里,宋安宁正站在窗前叹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沿,神情里有牵挂,却无半分市井议论的那般“寡情”。
他身后,李斯捧着竹简躬身而立,见帝王凝视光幕出神,轻声道:“陛下,这后世妇人之事,已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不少儒生上奏,言其‘丧期不归,违背孝道’,恳请陛下明断是非。”
嬴政转过身,玄色龙袍扫过地面,带出一阵轻响。他眉峰微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断?断什么?断她不孝,还是断世人迂腐?”
李斯一愣,随即垂首:“臣不敢妄言,只是大秦以法治天下,‘孝悌’乃教化之本,《秦律》虽未明定孙媳守丧之责,却也推崇‘事亲以孝’。此妇祖婆过世,竟安居家中,于理不合。”
“于理?”嬴政走到光幕前,指尖虚点着画面里宋安宁忙碌的身影,“朕观此妇数日,她婆婆在,三餐多是婆婆操持,她偶尔帮手,却非事事亲为。
她夫君更是时常下厨刷碗,与朕所知的‘夫主外、妇主内’截然不同。后世之家,并无严苛规矩束缚妇人,夫妻同心操持家务,这便是他们的‘理’。”
他顿了顿,目光沉了沉:“再者,她不回丧礼,非是执意违逆。
光屏中分明见其公婆默许,夫婿支持,连叔伯家媳妇皆留家中——这是他们家族的共识,而非她一人之过。
大秦之时,女子嫁入夫家,需伺候公婆、操持家务,那是彼时的礼;后世时移世易,规矩变了,孝道的模样,自然也可变通。”
“可陛下,”一旁的御史大夫冯劫上前一步,语气恳切,“孝道乃天经地义,岂能因时代变迁而废?古云‘百善孝为先’,她祖婆归西,身为孙媳却不在灵前尽哀,便是失了根本!”
嬴政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弧:“冯大夫,你可知朕为何要观这光屏?朕要的,不是看后世妇人如何守孝,而是看千年之后,天下如何运转。
你以为的‘根本’,是大秦的礼;而后世的‘根本’,不是你以为。”
他抬手,指向光屏里宋安宁“她留在家中,是为了照料幼子学业,是为了让夫君无后顾之忧,安心处理丧务。
这难道不是孝?只是她的孝,不是大秦式的‘守灵哭奠’,而是后世式的‘顾全大局’。”
嬴政走到案前,拿起一卷关于民生的竹简,却并未展开,反而继续道:“朕统一天下,废分封、行郡县,改度量衡、书同文,便是要打破旧制,顺应时势。
若事事拘泥于古法,大秦何以强盛?孝道亦是如此,若只执着于‘守丧’‘伺候’的形式,而不顾家人的实际处境,那便是愚孝,而非真孝。”
李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恍然,躬身道:“陛下高见。臣此前只拘于礼法,却未想过‘孝’本是活物,当随时代而变。”
“嗯。”嬴政颔首,目光重新落回光屏。
此时宋安宁已转身走进厨房,开始淘米洗菜,动作娴熟而平静。他看着那抹身影,缓缓道:“这妇人并无大错,错的是那些以‘古法’绑架他人的迂腐之辈。后世之人,能挣脱礼法束缚,让夫妻同心、长幼和睦,这便是进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千年时光,足以让山河换貌,让规矩重塑。孝道的核心,从来不是形式,而是那颗牵挂家人的心。她心中有公婆,有夫君,有幼子,便已是尽孝。”
冯劫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垂首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受教了。”
嬴政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殿中只剩下他一人,光幕里的宋安宁正将米下锅,火光映在她脸上,柔和而坚定。
他看着那道光幕,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天下之事,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所谓礼法,所谓规矩,终究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家庭和睦美满。若规矩成了束缚,成了伤人的利器,那便该改。
而光幕中的宋安宁,依旧在忙碌着,她全然不知,在遥远的大秦,那位一统天下的帝王,已为她的“不孝”正名,也为千年后的孝道,写下了不一样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