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涧底,光阴仿佛凝滞。雾气终年不散,氤氲的灵气与深涧自生的阴寒煞气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压抑的环境。
石穴之内,阿娜脸色苍白,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她盘坐在阿张身旁,双手虚按在他气海之上,一只通体晶莹如玉、形似蚕蛹的本命灵蛊正趴伏在阿张胸口,微微颤动着,散发出温和的碧色光晕,试图引导梳理那在他体内疯狂冲突的狂暴力量。
这是苗疆秘传的一种疗伤秘法,以自身本命蛊为桥,调和疏导。然而,阿张体内那两股力量实在过于霸道诡异。九阳罡劲至刚至阳,阿修罗煞力至凶至戾,二者本就处于极不稳定的平衡边缘,此刻因重创而失控,简直如同两条狂暴的巨龙在他经脉内厮杀。
碧色光晕每每渗入,试图安抚,便立刻遭到两股力量的猛烈排斥甚至反噬!
“噗!”阿娜娇躯一颤,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本命蛊也发出一声细微的哀鸣,光芒黯淡了几分,慌忙飞回她体内温养。这已是数日来的第七次尝试,每一次都无功而返,反而让她自身神魂与法力都受到不小的震荡与损耗。
“呃……啊……”
昏迷中的阿张发出痛苦的呓语,眉头紧紧锁成川字,身体无意识地痉挛着。破碎的画面在他识海中疯狂闪现:冲天的剑光、崩塌的城池、狰狞的魔影、还有一双冰冷淡漠、仿佛蕴含无尽星辰却又带着一丝悲悯的眼睛……这些记忆碎片与魔功戾气交织在一起,如同最残酷的刑罚,折磨着他的神魂。他周身气息极不稳定,皮肤下金黑两色流光疯狂窜动,时而炽热逼人,时而阴寒刺骨。
阿娜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满是心痛与无力。她取出清水,小心翼翼地滋润他干裂的嘴唇,又用沾湿的布巾擦拭他额头上因痛苦而沁出的冷汗。此刻的阿张,脆弱得与平日里那如山岳般可靠的模样判若两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白龙涧底的环境似乎对稳定阿张的状况有着微乎其微的助益。此地灵气虽混杂,却异常浓郁,能缓慢滋养他近乎枯竭的肉身本源。而那弥漫的阴寒煞气,竟也奇异地与他体内的阿修罗煞力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仿佛某种同源却更古老深沉的力量,无形中稍稍缓解了部分煞力暴走的趋势,虽然效果极其有限。
照料之余,阿娜的大部分精力都用于观察外界,尤其是那头守护着“兜率仙芝”的可怕妖蜃。
那妖蜃体型庞大如小屋,外壳苍白粗糙,布满苔藓与岁月的痕迹,大部分时间都如同真正的礁石般,一动不动地潜伏在仙芝下方的深水区,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唯有那偶尔开合的硬壳缝隙中露出的冰冷复眼,显露出其内里的生命与警惕。
它并非一直沉睡。每隔十二个时辰,约莫子午之交,它会缓缓上浮,张开巨大的、布满粘液与螺旋纹路的壳口,对着仙芝的方向,吞吐涧中浓郁的氤氲之气与月华星光(即便在白日,涧底雾气似乎也能汇聚微弱星力)。那时,仙芝的七彩毫光也会随之大盛,异香更加浓郁。这显然是妖蜃在借助仙芝之力修炼,同时也是仙芝成熟的关键过程。
阿娜还观察到,这涧底并非妖蜃独霸。一些同样适应了此地阴煞环境的毒虫怪鱼,偶尔会试图靠近仙芝,窃取一丝逸散的灵气。每当此时,妖蜃便会以与其庞大身躯不符的速度,闪电般探出布满吸盘的触须,或是喷出一股令人眩晕的蜃气幻雾,将入侵者轻易吞噬或驱离。其手段狠辣凌厉,实力深不可测。
“必须在仙芝完全成熟、被妖蜃吞食前动手……”阿娜心中暗忖,“硬拼绝无胜算,唯有智取。或许……可以利用它吞吐修炼、心神相对集中的时刻?或是引来其他强大的毒物制造混乱?”
她不断思索着各种可能的方法,又一一否定,心神紧绷如弦。
这一日,阿娜正以蛊术收敛二人气息,小心翼翼地在涧边采集一些可能有安神效果的阴属性草药时,一股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探照灯般,骤然从白龙涧入口处扫过!
这神识凌厉而霸道,带着一种审视与搜寻的意味,绝非涧内生灵所有!
阿娜心中猛地一凛,瞬间屏住呼吸,将自身隐匿蛊术催谷到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了涧边一块冰冷的石头,连心跳都几乎停止。她紧张地感知着那道神识,生怕它深入涧底。
万幸,那神识似乎只是粗略扫过,并未在意这处看似凶险贫瘠、灵气紊乱的深涧,很快便移向他处,消失不见。
良久,阿娜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是路过的修士?还是……追杀阿张哥的那些人?”她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外界并不平静,危险从未远离。这处暂时的避风港,恐怕也并非绝对安全。
她退回石穴,看着依旧昏迷不醒、备受煎熬的阿张,又望了望对面崖壁上那霞光日渐璀璨的仙芝和其下那头恐怖的妖蜃。
时间,变得越来越紧迫了。内有重伤难愈,外有强敌环伺,更有绝世凶妖挡道。
阿娜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必须尽快想出办法,拿到仙芝!否则,不仅阿张性命难保,他们迟早也会被外界搜寻的势力发现。
暗流,在幽静的涧底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