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看着单膝跪地、神色激动而坚定的曹性,脸上那丝属于统帅的锐利稍稍缓和,化作一种沉甸甸的期许。
他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说道:
“好。安世,记住你今日之言,别让我失望。”
说完,他仿佛卸下了一些重担,身体向后靠了靠,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者说酒后的慵懒,爬上了他的眉梢。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语气也变得随意了许多低声说道:
“今日你也是喝了不少酒,脑袋里估计也是嗡嗡的。
你就下去吧,好好休息一晚。没事的时候,多琢磨琢磨我刚才对你说的那些话。”
曹性再次郑重抱拳行礼道:“卑职明白!将军也请早些安歇!卑职告退!”
他站起身,又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小心翼翼地掀开帐帘,退了出去。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盆中石涅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吕布独自坐在案后,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停留了片刻,仿佛真的在回味方才的酒意,又像是在思索更深远的事情。
片刻后,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带着酒后的粗重。他站起身,动作比平时略显迟缓,解下腰间的佩剑随手放在案上,又褪去了沉重的甲胄,发出金属碰撞的沉闷声响。
最后,他拖着略显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躯,一步步走到床榻边,几乎是毫无形象地仰面倒了下去。
床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在深邃的眼窝下投下阴影。几乎是顷刻之间,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带着酒意的灼热,显然已是沉沉入睡。
军帐外明月清辉洒入,悄然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将那平日里杀伐决断的轮廓,映照得略微柔和了几分。
吕布这一觉睡得极为深沉,一夜无梦直至翌日清晨,帐外的天色微明,帐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远处军营苏醒的嘈杂,才将他从酣梦中惊醒。
吕布猛地睁开眼,宿醉的威力立刻显现。脑袋一阵沉闷的、如同被重物敲击过的钝痛自太阳穴蔓延开来,让他不禁蹙紧了浓密的眉头。
他抬手用力按揉着额角,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呻吟,头疼欲裂。
“嘶……定是昨日与那帮飞骑的杀才喝酒才饮得太多了……”吕布自己低声嘟囔着,嗓音因酒精和初醒而带着沙哑。
脑海中闪过昨夜校场上喧嚣的火光、狂热的呼喊的儿郎们以及一碗接一碗被灌下的浑浊酒液。
他晃了晃依旧有些发沉的脑袋,并未如往常般立刻唤人披甲。只是随意套上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劲装,便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强阴县的清晨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塞外特有的干燥和寒意,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径直走到帐旁架设的水缸边,拿起飘在水面的木瓢,舀起一大瓢冰冷的清水,毫不犹豫地从头浇下。
“哗啦——”
冰冷的水流瞬间浸透了吕布的头发和脸庞,顺着脖颈淌入衣襟,激得吕布一个哆嗦,小声的喃喃道真他娘的冷,却也瞬间驱散了大量残存的睡意和昏沉。
吕布用力的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又接连捧起水用力搓了脸,直到皮肤感到微微刺痛,方才停下来。
一手扔掉木瓢,吕布深深的吸一口气,就在帐前空地上摆开架势,开始演练一套熟悉的拳法。
动作起初因身体僵硬和头痛而略显迟缓,但很快便流畅起来。拳风呼啸,步伐沉稳,每一式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这并非表演,而是常年军旅生涯中养成的习惯,用以活动筋骨,驱散不适的感觉。
一趟拳打完,他身上已微微见汗,头顶蒸腾起淡淡的白气。
那恼人的头痛果然减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筋骨舒展后的通畅感。
吕布长舒出一口浊气,然后用袖子抹去额角的汗珠与水渍,转身大步的走向军帐。守在帐外的亲卫立刻躬身行礼。
吕布脚步未停下来,只是随口对着亲卫吩咐道:“去,让伙夫准备些吃食送过来。要热乎的。”
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晰与威严,仿佛昨夜那个纵情狂饮的将军已被晨光和冷水彻底唤醒。
亲卫很快便从伙房返回,端来的木托盘上放着几张烤得焦香、还冒着热气的胡饼,一大碗浓白的羊奶,以及一小碟干燥的奶酪。
吕布坐在案前,也不多言,抓起胡饼便大口撕咬,就着温热的羊奶,吃得飞快,如同风卷残云,片刻功夫便将案前的食物扫荡一空。
他抹了把嘴,对侍立一旁的亲卫很自然地吩咐道:“还是老样子,给阿云也送一份过去。”但说完,他却又改了主意,站起身说道:“等等,等会我和你一同去吧。”
亲卫自然不敢有异议,垂首应诺。
吕布整理了一下劲装的衣襟,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军帐,亲卫端着木托盘跟着吕布两人先到伙夫处确认食物备好了没有,然后亲卫将准备好的早餐放在木托盘上紧随吕布身后,随后便径直走向阿云居住的那顶独立小帐。
来到帐前,亲卫如往常一样,提高声音对着帐内道:“阿云姑娘,早上吃食给你放下了。”说完,便准备将托盘放在帐门前干净的地上。
然而这次,吕布却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亲卫会意,立刻躬身安静地退开一段距离等候。
帐内的阿云听到外面动静,以为人已放下食物离开,便像往常一样,轻轻掀开帘子准备将食物拿进去。
谁知帘子一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地上的托盘,而是一双穿着军靴的脚和深色的衣摆。她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正好对上吕布那双带着些许笑意和探究意味的眼睛。
“将…将军?!”阿云惊呼出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措手不及,“您…您今日怎么也在?”她的心跳瞬间漏跳了半拍,脸颊开始不受自己控制地开始发热。
吕布看着她受惊小鹿般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语气倒是很平常的说道:“来看看你。腿伤好点了么?”
听到他提起这个,阿云更是窘迫,慌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喃喃细语道:“好…好多了,多谢将军关心。”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
吕布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他目光扫过她已能正常站立的腿,随即提出了一个让阿云更加意外的提议说道:“好些了便好。
整日闷在帐中也无趣,今日天气尚可,便随我一起去强阴县城里走走吧。”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随意,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阿云听到后便匆匆用完早饭,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跟着吕布来到帐前空地上。吕布对等候的亲卫吩咐道:“去,告诉曹性,让他即刻过来,随我同去强阴县城里走走。”
不多时,曹性便快步赶来。他看到并肩站立的吕布和阿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立刻收敛,恭敬地抱拳行礼道:“将军!阿云姑娘!”
吕布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说道:“嗯。一起去强阴县城里转转,顺便看看强阴县城防情况。看看有没有需要加强改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