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切便已安排妥当。
一辆低调却坚固的青幔马车停在督公府侧门,拉车的两匹马膘肥体壮,蹄腕筋腱饱满,显然是精心喂养的好脚力。
四名身着青色劲装、外罩半旧棉袍的护卫肃立车旁,他们眼神锐利如鹰,气息沉稳内敛,虽作寻常家丁打扮,但那挺直的脊梁和无意间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分明是东厂历练出的好手,寻常宵小绝不敢近前。
沈怜星带着桃花,脚步匆匆地来到侧门,心中依旧充满了不真实感。
她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森严府邸那高耸的院墙和紧闭的朱红大门,心情复杂难言,仿佛刚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中挣脱。
就在她准备踩上脚凳登车之时,身后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依旧沉稳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赵伯快步走来,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紫檀木盒。那木盒色泽深沉,纹理细腻,在晨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盒角包着精致的如意云纹银饰,一看便知并非凡物。
“沈医女留步。”赵伯微微气喘,显是一路急行,他将木盒郑重地递到沈怜星面前,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清冷的晨光下似乎也柔和了些许,“督公吩咐,务必将此物交予医女,方才险些误了。”
沈怜星连忙双手接过木盒,入手只觉沉甸甸的,紫檀木特有的温润质感透过掌心传来,还带着一丝赵伯匆忙赶路留下的体温。
“赵伯,这是……”她疑惑地抬头。
“盒中是督公库房里珍藏的一支百年老山参,据说已具人形,参须完备。”
赵伯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交付重托的郑重,“此物关键时刻或可吊命续气,扶正固脱。督公让老奴转告医女,”他模仿着宫寒渊那特有的、没什么起伏却不容置疑的语调,“‘既通医术,便放手施为,毋需顾虑。若有难处,自有车驾在此候着,随时可归。’”
赠予珍药,言语简洁,却暗含关怀与一种无形的支撑。
“自有车驾在此候着,随时可归……”沈怜星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握着那沉甸甸木盒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百年老山参,乃是续命珍品,有价无市,他竟如此轻易地就给了她?还有这句话……这几乎是在明示,他会是她此刻最坚实的后盾,是整个永安侯府都不敢轻易撼动的倚仗?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巨大的困惑、一丝微弱的希望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悸动,猛地冲撞着她的心扉,让她鼻尖微微发酸。
她看向赵伯,声音因情绪翻涌而有些哽咽:“多谢赵伯辛苦这一趟,也……请务必代民女叩谢督公厚赐。此恩……怜星铭记。”
赵伯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苍白却强自镇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缓和道:“医女快上路吧,莫要耽误了救治夫人的时辰。府里一切,自有督公和老奴看顾。”
坐上马车,车厢内弥漫着干净的木料和皮草气息。
车轮缓缓转动,驶离了督公府那令人压抑的阴影。
沈怜星将那个紫檀木盒紧紧抱在怀里,仿佛从中能汲取到对抗侯府风雨的力量和温度。
宫寒渊这突如其来的、与她过往认知截然不同的帮助,像是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蓦然照进了她此刻被担忧和恐惧充斥的内心,让她心下稍安,仿佛漂泊的孤舟终于望见了远处的灯塔,有了些许直面风浪的底气。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何时而暴戾如阎罗,时而又能做出这般……堪称“雪中送炭”的举动?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那个男人了,而这份“看不懂”,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小姐,督公他……好像也没那么可怕?”桃花在一旁,小声地说道,脸上也带着惊奇与些许茫然。
沈怜星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将怀中木盒抱得更紧。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救母亲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