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看着秦闲那张写满郑重的脸，竟是难得地放下了酒杯。
她眼中的醉意消散了些许，闪过一丝真正的玩味。
“哦？”
“什么地方，让你这小家伙搞得跟托付后事一样？”
秦闲没答话，只是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那背影，竟有几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朱颜眉梢一挑，抱着手臂跟了进去，想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秦闲反手关上房门。
下一刻，他心念微动。
一扇与“脱胎池”截然不同的虚幻门户，在房间的空地上缓缓浮现。
门户之内，并非水汽氤氲，而是透出浓郁到化不开的草木清香，裹挟着精纯至极的灵气，扑面而来。
仅仅是站在门口，朱颜就感觉自己周身的灵力都开始活跃起来。
“这……又一个？”
朱颜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身上藏着的秘密，一个比一个吓人！
“师父，请。”秦闲侧开身子，平静地看着她。
朱颜不再迟疑，一步跨入门户。
眼前的景象，让她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这里不大，约莫一亩见方。
头顶悬着一轮光团，散发着恒定的光与热，如同温顺的太阳。
脚下是漆黑如墨的土壤，每一寸都仿佛在呼吸，蕴藏着恐怖的生命力。
而真正让她失神的，是这片土地上生长的东西。
那不是灵草。
不。
那是一片用“神物”堆砌起来的田地！
最中央，一片金灿灿的暖阳草，每一株的叶片上都流淌着淡金色的曦光，那不是灵气，那是太阳真火的气息！
全是神品！
旁边，一株株形似莲花的水芙蓉，通体剔透，花瓣边缘凝结着露珠般的液态灵气。
还有那挂着紫色果实的藤蔓，果皮上天然生成的纹路，竟隐隐构成了一幅丹道阵图！
“龙血藤……这玩意儿不是说，八百年前就在玄天大陆绝迹了吗？”
朱颜的声音在发颤。
她没有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样到处乱跑，而是僵在原地，目光一寸寸地扫过这片药田，心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
她自诩见多识广，可眼前这幅景象，已经彻底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这哪里是机缘？
这分明是直接搬了一小块仙界药园到凡间！
秦闲看着她震撼到失语的模样，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
他赌对了。
“师父。”
秦闲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现在，您觉得，跟梅绫大长老要的还多么？”
朱颜猛地回头，那双桃花眼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地盯着秦闲，像是在看一头披着人皮的上古神兽。
她一个箭步冲到秦闲面前，双手却没有去抓他的肩膀，而是在半空中顿住，最后只是轻轻落在了他的肩上。
“好徒弟……我的好徒弟……”
她喃喃自语，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狂喜，有震撼，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
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懂。
这已经不是“璧”了，这是能让整个修仙界都为之疯狂的“神藏”！
秦闲将自己觉醒了某种天赋神通，能够开辟、演化小型秘境的事，半真半假地解释了一遍。
他隐去了系统，只归于自身。
听完之后，朱颜沉默了许久。
她收起了所有玩笑神色，语气沉凝如铁。
“徒弟，这件事，除了我，天底下还有第三个人知道吗？”
秦闲摇头：“没了。”
“好！”朱颜一字一顿，“从今天起，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秦-闲重重点头：“弟子明白。”
“至于这些东西……”朱颜的目光再次扫过药田，眼中的火焰重新燃烧起来，甚至比刚才更加炽烈。
“徒弟啊，跟梅绫师伯交易，那是没办法的办法。她给的价，撑死算是市价，咱们亏大了！”
她搓着手，嘿嘿一笑，又恢复了那副财迷的模样。
“况且这么大的量，一定会让她起疑！所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只能分给她一半，剩下的我们要发挥它们最大的价值！”
秦闲心中一动，顺势说道：“所以，弟子想请师父，当我的大掌柜。”
“哦？”朱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说？”
“我负责产出，师父您负责经营。所得收益，您我二八分成，您八，我二。”秦闲平静地开出了条件。
朱颜愣住了，随即失笑出声：“你这小滑头，倒会做人情。行！这活，为师接了！不过不是二八，是五五！亲师徒，明算账！”
她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你就瞧好吧！为师保证，用不了多久，别说筑基丹，就是金丹修士见了你，都得喊你一声‘秦爷’！”
看着师父那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秦闲忽然觉得，望月峰的好日子，可能真的要来了。
然而，这份美好的憧憬，在第二天下午，碎了一地。
数十个膀大腰圆的凡人苦力，吭哧吭哧地往望月峰上搬着一个个半人高的巨大酒缸。
峰顶的小广场上，上百个酒缸已经摆得满满当当，浓郁的酒香飘出数里，熏得人直犯迷糊。
朱颜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指挥着。
“哎！那个！轻点！那缸是三百年陈的‘百果酿’，洒一滴老娘都得心疼死！”
“还有你！那坛是北境的‘烈火烧’，放稳了！”
秦闲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师父。”
“这就是你说的，资源最大化？”
朱颜回头，看到是他，理直气壮地一拍手。
“对啊！”
“这就是第一步！”
秦闲的眼角在抽搐。
他的心在滴血。
那些神品灵草，那些在外界能掀起血雨腥风的宝贝，就换来了这些……黄汤？
“你懂个屁！”朱颜白了他一眼，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过来。
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徒弟，你知道这修仙界，什么东西最值钱吗？”
“不是神功秘法，不是神兵利器，是人脉，是圈子！”
“为师用你那些草，只换了一小部分酒，大部分是赊的！你知道赊给为师酒的那些人都是谁吗？万宝阁分舵主，黑市三大供货商之一，还有几个隐世宗门的长老！”
“这叫投石问路！”
朱颜的眼睛里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
“下一步，为师就要用这些顶级的酒做‘引子’，再配上你的神品灵草，酿一种早就失传的‘九窍玲珑春’！”
“那玩意儿，一杯，就能让元婴老怪的修为精进一小步！”
“你说，这酒酿出来，是咱们求着别人买，还是别人哭着喊着，抱着灵石上门求咱们卖？”
秦闲，彻底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