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阳的身影，如同从远古熔炉中走出的火神，每一步踏出，都让广场的地面微微震颤。他身高九尺，须发赤红如火，面容刚毅如刀削斧凿，一双虎目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扫视着祖祠内的狼藉景象和被解救出来的族人。
当他看到被赵灵搀扶、梨花带雨的孙女赵清雪，以及那些被禁灵锁链束缚、气息萎靡的忠心长老时，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爷爷！”赵清雪再也忍不住，挣脱赵灵的手，扑入赵烈阳怀中，放声痛哭，将这几日的恐惧与委屈尽数宣泄出来。
“清雪莫怕，爷爷回来了。”赵烈阳声音低沉，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与心疼，轻轻拍了拍孙女的背。随即，他冰冷如刀的目光，落在了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赵寒松身上。
“赵寒松！”赵烈阳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不少修为较低的叛党修士耳膜出血，神魂动摇，“勾结外敌，谋害同族，囚禁长老，挟持亲眷，甚至意图引爆邪物毁我祖祠根基！你，可知罪？！”
轮回境巅峰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在赵寒松身上。赵寒松本就心神崩溃，此刻更是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地，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浑身抖若筛糠，嘴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音节，已然吓破了胆。
“老祖！”几位被解救的长老挣扎着上前，老泪纵横，“赵寒松此獠，不仅勾结血刀门设伏截杀赵元赵灵，意图抢夺星辰泪金，更与一个名为‘影老’的邪修勾结，其背后似乎还有更恐怖的势力！若非这位林昊前辈仗义相助，力挽狂澜，我赵家恐已遭灭顶之灾啊！”
赵元赵灵也上前，将影老伏击、碎星渊反杀、以及林昊吞噬寂灭魔种等事，简明扼要地向赵烈阳禀报。
赵烈阳越听，脸色越是凝重，眼中怒火也越发深沉。当他听到“影老”及其背后“主上”，以及那枚足以重创轮回境巅峰的“寂灭魔种”时，眼神中更是闪过一抹骇然与后怕。
他转身，目光投向一直静立场边、神色平静的林昊，眼中凌厉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感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
能以圣者之境（他感知如此），逆斩轮回中期，吞噬寂灭魔种，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妖孽！更难得的是，对方并非赵家之人，却在此危难之际伸出援手，救他子孙，挽家族于倾覆。
赵烈阳大步上前，对着林昊，郑重地抱拳躬身一礼：“老夫赵烈阳，多谢林小友仗义援手，救我赵家于水火！此等大恩，我赵家上下，永世不忘！”
这一礼，堂堂正正，发自肺腑。以他赵家老祖、轮回境巅峰的身份，向一位圣者境晚辈如此行礼，已是天大的礼遇。
“赵前辈言重了。”林昊侧身，并未受全礼，拱手还礼道，“路见不平，顺手为之。况且，赵元赵灵兄妹与我一路同行，也算有缘。那影老及其背后势力，行事阴毒，所图非小，晚辈出手，亦有私心。”
林昊的坦诚，反而让赵烈阳更加高看一眼。他直起身，沉声道：“无论小友出于何种原因，救我赵家是实。大恩不言谢，但有所需，只要不违背道义，我赵家绝不推辞！”他顿了顿，又道，“关于那影老及其背后势力，小友若知晓更多，还请不吝告知，我赵家必全力追查，以绝后患！”
林昊点点头，将关于影老、其手背蜈蚣疤痕、寂灭魔种气息，以及自己推测对方可能与侵蚀宇宙本源的黑暗势力有关等情报，选择性地告知了赵烈阳。
赵烈阳听得脸色连变，最终长叹一声：“看来，灵界也非净土，暗流早已涌动。此事关乎重大，老夫会立刻联络几位交好的老友，共商对策。”他看向林昊，眼中带着欣赏与期许，“小友实力超群，见识不凡，未来成就不可限量。若小友暂无要事，不如在我赵家小住几日，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亦可将那‘万族战场’的一些情报与经验，分享于小友。”
“万族战场？”林昊心中微动。这正是他计划前往之处，赵家作为灵界一方大族，且有资格进入战场，其情报无疑极具价值。
“晚辈正有意前往万族战场历练，若有前辈指点，感激不尽。”林昊顺势应下。
“好！”赵烈阳抚掌大笑，“此事包在老夫身上。待老夫先清理门户，整顿家族，再与小友把酒详谈！”
说罢，他脸色一肃，转身看向场中那些面如土色的叛党。
“所有参与此次叛乱者，自封修为，前往刑堂听候发落！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赵烈阳声音冷冽，不容置疑。
在绝对的实力和威望面前，剩余的叛党修士再无反抗之心，纷纷颓然放下兵器，自封修为，被迅速赶来的、终于得以进入祖祠的忠诚护卫押走。
赵寒松被两名护卫如同死狗般拖起，他眼中一片死灰，知道自己完了，等待他的将是赵家最严厉的酷刑与审判。
“老祖，赵寒松如何处置？”一位长老请示。
赵烈阳眼中寒光一闪：“搜魂！将他所有记忆，尤其是关于那‘影老’及其背后势力的信息，全部挖出来！然后，废去修为，打入‘九幽寒狱’，永世不得超生！”
“是！”
一场险些颠覆赵家根基的内乱，随着赵烈阳的强势出关和林昊的雷霆手段，迅速被平定。接下来几日，烈阳城内展开了大规模的清洗与整顿，赵烈阳以铁腕手段，将赵寒松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同时论功行赏，安抚人心，赵家上下焕然一新。
林昊则被奉为上宾，安排在赵家环境最优美的“听涛苑”暂住。赵烈阳果然信守承诺，在初步稳定家族局势后，便亲自前来，与林昊长谈。
听涛苑，临湖而建的水榭之中。
赵烈阳与林昊相对而坐，石桌上摆着灵茶灵果。
“林小友，这便是关于‘万族战场’的一些基本情况。”赵烈阳将一枚玉简推到林昊面前，“万族战场，乃是一处极其古老、广袤无边的特殊界域。传闻是上古时期，灵界、魔界、妖界等诸天万族为争夺某种宇宙本源或至宝而开辟的终极战场，后来演变为一处充斥着机缘与杀戮的试炼之地。”
林昊神念探入玉简，大量信息涌入脑海。
万族战场，入口不止一处，散落在诸天万界各处。灵界这边，共有七个相对稳定的入口，由灵界最顶尖的势力共同掌控，定期开放。赵家因为祖上功绩和实力，拥有其中一个入口的部分名额和话语权。
战场内部，环境极端复杂，有破碎的古大陆、悬浮的星辰废墟、法则混乱的险地、甚至疑似古神陨落后的遗骸所化秘境。其中充斥着各种外界罕见甚至绝迹的天材地宝、上古传承、神兵利器。但同时，也生存着无数被战场煞气侵蚀而变异的凶兽、死灵，以及来自诸天万界、怀着不同目的的各族天骄、强者、亡命徒。
杀戮，是那里的主旋律。为了资源，为了传承，为了族群荣誉，或者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进入战场的最低门槛，通常是涅盘境。因为里面的空间压力、煞气侵蚀以及无处不在的危险，低于涅盘境很难生存。而像林昊这样，以圣者境实力却能斩杀轮回的“怪胎”，无疑是极少数。
“战场内部区域大致分为外围、内层、核心以及一些禁地。”赵烈阳继续介绍，“外围相对‘安全’，适合涅盘境探索；内层则需要轮回境实力方可涉足，机缘也更多；核心区域……据说唯有帝尊，乃至更高层次的存在才敢深入，那里涉及上古秘辛和真正的惊天造化。至于禁地，则是公认的死亡绝地，进去的基本没见出来过。”
“此外，战场内有一些特殊的‘规则’。”赵烈阳神色严肃，“比如，里面无法进行长距离、稳定的空间传送，因为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且混乱。再比如，某些区域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可能里面过去百年，外界才过了一年，反之亦然。还有，战场深处，据说残留着上古大战的法则碎片和强者执念，有时会形成‘法则潮汐’或‘英灵战场’，危险与机遇并存。”
林昊静静听着，心中对这万族战场越发感兴趣。混乱、危险、机缘、上古秘辛……这正是他目前所需。他的混沌之道，需要在不断的战斗、吞噬、感悟中成长，也需要接触更多关于宇宙本源的秘密，而那“寂灭之主”的线索，或许也能在那里找到。
“多谢前辈告知，这些情报对我至关重要。”林昊诚挚道谢。
“小友客气了。”赵烈阳摆摆手，笑道，“以你的实力，进入万族战场必能大放异彩。我赵家下一次获得进入名额，是在三个月后。届时，我会为你安排一个名额。这三个月，小友可在我赵家安心修炼，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
“如此，便叨扰前辈了。”林昊也不矫情，答应下来。三个月时间，正好可以巩固一下修为，消化此次战斗所得，尤其是解析那枚寂灭魔种残留的核心碎片。
接下来的日子，林昊便在听涛苑静修。
他首先仔细研究了那枚黑水晶般的碎片。其中蕴含的一丝寂灭法则虽然精纯，但极其微弱，且被混沌之力洗涤后，失去了大部分活性。不过，对于初步接触这种“反面”法则的林昊来说，依旧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他尝试以混沌星力模拟、解析其结构，对“毁灭”、“终结”、“吞噬”等道则有了更深的理解，混沌归墟与寂星两式神通，隐隐有更进一步的迹象。
同时，他也梳理了自身修为。连番大战，尤其是与影老和吞噬魔种，让他的混沌星力越发凝练，对混沌之道的感悟也加深了不少。圣者境初期的修为彻底稳固，甚至向着中期迈出了一小步。
偶尔，赵元赵灵兄妹，甚至赵清雪，也会前来拜访请教。林昊心情好时，也会指点他们一二，让三人受益匪浅，对林昊越发崇敬。
烈阳城，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繁荣。
然而，暗流从未真正平息。
距离烈阳城数千里外，一处终年笼罩在毒瘴与阴影中的山谷。
谷内一处天然形成的溶洞，被改造成了一座风格妖异诡谲的临时洞府。洞府内弥漫着甜腻中带着腥气的紫黑色雾气。
雾气深处，一道窈窕身影侧卧在一张由不知名兽骨雕成的宽大座椅上。她身穿紧身的暗紫色皮甲，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裸露的肌肤白皙如玉，却隐隐有紫黑色的纹路流转。一张脸庞妩媚妖娆到极致，尤其是那双眼睛，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勾魂摄魄，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残忍与漠然。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一点紫黑色的火焰跳跃，火焰中映照出烈阳城的景象，尤其是听涛苑方向的模糊轮廓。
“啧啧，真是个谨慎又迷人的小家伙呢，一直待在赵家不出来。”她轻笑着，声音娇媚入骨，“吞噬了‘蜈蚣’的魔种，还得了赵烈阳那个老家伙的青睐……越来越有趣了。”
一道模糊的影子在她座前浮现，躬身禀报：“毒蛛大人，赵家内乱已平，赵烈阳出关，清理了门户。目标林昊，目前居住在赵家‘听涛苑’，深居简出，似乎在静修。赵家已为其安排了三个月后进入‘万族战场’的名额。”
“万族战场？”被称为“毒蛛”的女子眼中闪过异彩，“倒是个好地方。那里混乱无序，法则扭曲，正是动手的好时机，也不容易引起那些老不死的注意。”
她指尖的火焰跳动了一下，映出林昊平静修炼的侧影。
“主上对他很感兴趣呢……混沌的眷顾者，可能是那些老古董布下的重要棋子，也可能是一个美妙的意外……”毒蛛舔了舔红唇，眼中闪烁着捕猎前的兴奋光芒，“不管是哪一种，把他带回去，或者……把他的‘本源’带回去，都是大功一件。”
“通知我们在赵家外围，以及万族战场入口附近的所有暗子，密切监视，随时汇报目标动向。”毒蛛下令，“另外，给‘千面’传讯，让他准备一下，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进入万族战场。”
“是！”影子领命，悄然消散。
毒蛛从骨座上站起身，走到洞府边缘，望着烈阳城的方向，妖异的眼眸微微眯起。
“小可爱，好好享受这最后三个月的平静时光吧……等进了万族战场，姐姐会好好‘疼爱’你的……”
甜腻的笑声在毒瘴弥漫的山谷中回荡，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暗影，已然随行。
而林昊的万族战场之行，在机缘与杀戮之外，又平添了一重未知而致命的变数。
（第三百七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