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堡的备战并未因外部压力的暂时缓解而松懈,反而如同不断加压的炉火,锻造着这座新生堡垒的每一寸筋骨。林天深知,真正的安全并非来自一时的侥幸,而是源于自身的绝对实力和铜墙铁壁般的防御。
高层会议结束后,各项命令被迅速执行。堡内的氛围更加凝重,却也更加有序。流民们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战时状态,每日的劳作、操练、休息都被严格的时间表所规定,虽然辛苦,但那份一日两餐的保障和相对公平的环境,让他们甘之如饴。甚至开始有流民自发地提出各种建议,比如如何更有效地挖掘壕沟,如何利用废旧材料制作简易的警示装置。
林天对此大为鼓励,让孔文清专门记录,有价值的建议还会给予少许粮食作为奖赏。这种参与感进一步提升了流民的归属感。
匠作区依旧是堡内最繁忙的地方。赵瘸子几乎住在了炉火旁,新式弩箭和提纯火药的生产已步入正轨,产量稳步提升。林天交给他的新任务——试制“掌心雷”和改良版“轰天雷”——也取得了初步进展。虽然工艺粗糙,爆炸威力不稳定,但作为一种心理威慑和近距离防御武器,已经显示出巨大的潜力。赵瘸子甚至带着几个学徒,开始尝试利用缴获的土匪刀剑和修复的甲叶,为护屯队和精锐士卒打造更加精良的贴身短兵和简易胸甲。
张狗儿的侦察小队活动范围越来越大,风险也越来越高。他们不再满足于远距离观察,开始尝试渗透和伪装,混入流民队伍、货郎行列,甚至冒险靠近其他军堡的外围酒肆茶馆,收集一切可能的信息。关于黑山堡那群“工匠”的来历依旧成谜,但他们活动的频率似乎在增加,吴老四的态度也越发暧昧,甚至有人看到黑山堡的兵丁帮着那群人驱赶附近的流民。
“林头儿,我看那吴老四怕是和那伙人勾搭上了!”张狗儿忧心忡忡地汇报,“咱们得早做防备!”
林天目光沉静:“跳梁小丑,不足为虑。盯紧他们,摸清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就行。我们的重心,还是要放在自身强大上。”
他说的强大,不仅仅是军事,更是根基。在林天的主导下,野狐堡开始推行一套全新的“功勋积分制”。所有流民和士卒,除了完成基本劳役和训练外,参与堡防建设、提出有效建议、作战勇敢、掌握特殊技艺等,都可以获得相应的“功勋点”。这些功勋点可以兑换额外的口粮、更好的衣物、甚至将来分配田地房屋的优先权。
这套制度由孔文清精心设计和管理,账目公开,兑换清晰,极大地激发了所有人的积极性和创造力。堡内甚至掀起了一股学习识字和算数的小热潮——因为功勋榜和兑换规则都贴在那里,不认识字不会算数可就吃亏了。
与此同时,林天开始着手解决最根本的粮食问题。开垦出的荒地已经播下了第一批耐寒的荞麦和豆种,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他组织了一支专门的狩猎和采集队,由经验丰富的老卒带领,深入远离冲突区域的山林,获取肉食和野菜,补充食物来源。他甚至根据模糊的记忆,指导流民辨认和采集一些可以食用的块茎和植物,扩大了食物的获取范围。
最大的转机来自于一次意外的发现。几名流民在挖掘一处坍塌的地窖时,竟然发现了小半窖已经发芽腐败的土豆(马铃薯)!这玩意在明末尚未大规模推广,但在边镇地区已有零星种植。林天如获至宝,立刻下令将所有尚未完全腐烂的土豆块茎收集起来,挑选还能种植的芽眼,开辟出一小块专门的“试验田”,精心呵护。他知道,如果种植成功,这将是解决粮食危机的一大希望。
日子就在这种忙碌、紧张却又充满希望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野狐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堡墙更加坚固,壕沟更加深邃,库房里的物资缓慢却持续地增加,士卒们的操练更加纯熟,甚至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脸上,也渐渐多了些血色和生气。
林天几乎事必躬亲,每日睡眠不足两个时辰,但他乐此不疲。看着这片土地在自己的努力下一点点焕发生机,一种巨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这是他在这个陌生时代,亲手打下的第一块基石。
这天下午,林天正在试验田里查看土豆苗的长势(虽然才刚破土),张狗儿又一次匆匆赶来,这次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头儿,南边……来人了!”
林天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什么人?百户所的?还是……”
“不是官军。”张狗儿摇摇头,压低声音,“是……是几个穿着体面、骑着好马的人,带着随从,看样子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或者师爷,指名道姓要见您!已经到堡门外了!”
大户人家?师爷?林天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他在此地并无故旧,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而且还如此准确地找到了野狐堡?
“来了多少人?态度如何?”林天冷静地问。
“一共六个人,四个像是护卫,两个像是主事的。态度……看不出敌意,但也说不上客气,就是那种……嗯……公事公办的样子。”张狗儿努力描述着。
“请他们到议事堂等候。告诉王五,带一队人守在堂外,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林天迅速下令,同时整理了一下沾满泥土的衣衫,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外来者都值得高度警惕。尤其是这种看似非官非匪、却透着神秘气息的访客。
他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伐,向那间临时充作议事堂的破旧屋舍走去。他知道,新的挑战,或许已经主动找上门了。野狐堡的平静日子,恐怕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