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海通证券营业部。
巨大的电子屏幕墙上一片血红，不是下跌的绿，是上涨的红。红得发烫，红得刺眼。
上证指数开盘就跳涨三个点，此刻正像打了鸡血一样向上猛攻。
大厅里挤满了亢奋的股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牛市的喜气，空气嘈杂得像个刚开市的菜市场。
“涨停了！我套了半年的票终于涨停了！”
“券商全线封板！牛市！牛市真的来了！”
“牛回，速归！再不追高就老了！”
“别拦我！我要卖房炒股！梭哈！人生能有几回搏！”
嘈杂，狂热，空气里弥漫着金钱的腥甜味和廉价的乐观主义。
莫测站在人群外围，表情平静，内心甚至有点想笑。
他看着这片欢乐的红色海洋，就像在看一群围着篝火跳舞的原始人。
他们不知道，这火，明天就会烧到他们自己身上。
今天追高进去的人，明天至少有一半要关灯吃面。
真正的盛宴，从来不属于喧嚣的大多数。
“莫先生，这边请。”
陈倾雪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今天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女士西装，金丝眼镜也擦得锃亮。
只是那镜片后的目光，看莫测时，像在看一个行走的、无法用任何已知模型分析的金融bUG。
敬畏，好奇，还有一丝被拖上贼船的认命感。
莫测跟着她穿过喧闹的人群，走进一尘不染的VIp室。
空调的冷气瞬间隔绝了外界的狂热，世界清净了。
“这是霜霜的合同，她昨晚连夜打印出来，签好字，按了手印，让我今天务必交给你。”
陈倾雪从一个精致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两份文件。
莫测接过来，扫了一眼。
陆沉霜那龙飞凤舞的签名旁边，是一个鲜红的唇印，代替了指纹。
淦。
这妖精，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合同是她用嘴签的？
无时无刻不在加戏，她的人生是没有导演喊“卡”的吗？
莫测懒得计较，拿起桌上的笔，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拿起印泥，在两份合同上都按下了自己的指纹。
然后，他把两份合同都推回到陈倾雪面前。
“这份拿回去给陆沉霜，这份你帮我保管。”
陈倾雪看着眼前的两份合同，眼角轻微抽动。
保管？两份都给我？
这家伙……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她可是海通证券的金牌客户经理，手底下几个亿的客户资产，现在居然沦落到给人当保险柜兼跑腿小妹了？你礼貌吗？
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但她的手还是诚实地收起了两份合同。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谁让她上了这条看起来随时会触礁，但开得比火箭还快的贼船。
为船长干点杂活，好像也不算亏。
“账户的事情，麻烦你了。”莫测靠在舒服的真皮沙发上，姿态自然得仿佛这里是他家。
“流程已经在走了。”
陈倾雪立刻切换回专业模式。
“您需要一个全新的证券账户，是吗？但是，您目前的学生身份，按规定，是无法开通最高权限的融资融券和期权交易的，合规部那边会……”
“规定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陈经理。”莫测打断了她，“我看起来像普通人吗？”
陈倾雪被噎了一下。
“这个新账户，以后就是‘诡神投资’的公账。”
诡神投资……
陈倾雪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感觉又荒诞又贴切。
在她的高效协调，以及对合规部同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外加一顿下午茶）的特殊申请下，新账户破例开通。
莫测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将手机银行里，陆沉霜昨天转过来的二十万资金，全部转入了新开的证券账户。
看着新账户里那串新鲜滚烫的数字，莫测知道，他的万亿帝国，从今天起，才算真正砌上了第一块砖。
与此同时，江州市中心某高档单身公寓。
陆沉霜穿着一身酒红色的丝质睡袍，光着脚在地板上烦躁地走来走去，像一只即将发情的母豹子。
她面前的超大屏幕上，同样是满屏的红色，行情软件里不断弹出各种股票涨停的推送，像是在对她进行精神凌迟。
她急了，心急如焚。
钱已经送出去了，现在却像泥牛入海，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种只许看、不许爽的感觉，简直是酷刑。
她拿起手机，开始对莫测进行微信轰炸。
【红樱桃d】：[图片：一片红彤彤的涨停板截图]
【红樱桃d】：老板！老板！在吗？！开盘了！我的二十万进场了吗？你给我买了哪只小妖精？是不是也一字板了？快让我爽一下！求你了！
【红樱桃d】：人呢？我的钱呢！我的钱在干什么！它是不是已经开始自我繁殖了？我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心好痒！像有蚂蚁在爬！
VIp室里，莫测的手机嗡嗡震动。他正惬意地喝着陈倾雪泡的极品大红袍，顺便刷着淘股吧里那群信徒吹的彩虹屁。
他看到陆沉霜发来的信息，内心毫无波澜。
痒就对了。
韭菜不痒，怎么长得快？怎么能心甘情愿地被割？
【诡神莫测】：今天不是入场的好时机。
陆沉霜几乎是秒回。
【红樱桃d】：？？？为什么？！全世界都在涨！我楼下看门大爷买的票都涨停了！随便买一个都能赚钱吧？！
莫测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很好，新合伙人的第一堂“反韭菜认知课”，现在开始。
【诡神莫测】：你看到的，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真正有价值的龙头，比如恒立实业，比如天风证券，开盘就被巨额资金焊死在一字板上，你一分钱都买不进去。现在还能买到的，顶多算是板块龙套和跟风气氛组。
【诡神莫测】：别看今天涨得欢，明天至少一半得跪下叫爹。我们要做，就做最强的妖王，而不是给妖王抬轿子的炮灰。
发完这两段话，莫测放下手机，端起茶杯。
他知道，这女人需要时间消化这套“反人性”的逻辑。
果然，一分钟后。
【红樱桃d】：那……那怎么办？我的钱就趴在账户里睡大觉吗？这比亏钱还难受啊！我看小雪的恒立实业也是一字板！她今天爽死了吧！嫉妒让我面目全非！
【红樱桃d】：[猫猫哭泣.jpg]
莫测看着那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仿佛已经能脑补出陆沉霜那张明艳的脸上，写满了“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的表情。
他回了最后一句。
【诡神莫测】：收起你的赌徒心态。你要做的很简单，相信我，然后，躺好。
发完，莫测便锁上了手机屏幕。
而公寓里的陆沉霜，看着屏幕上那句命令式的“躺好”，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那股烦躁竟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的红晕。
她舔了舔嘴唇，飞快地打字回复。
【红樱桃d】：已经……躺好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