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林清浅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米白色西装套裙衬得她像一尊用规则雕琢的冰塑。
“……所以，资产负债表，是理解一家公司价值的起点，也是终点。”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阶梯教室，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指令。
莫测藏在教科书堡垒后的视线，从那道身影上收回，落到了华为p20pro的屏幕上。
恒立实业，股价5.03元，牢牢封死在第七个涨停板上。
屏幕下方，【诡神资本-核心内测群】正在疯狂刷屏。
【红樱桃d】：家人们谁懂啊！昨天还为考试焦虑，今天直接被金钱治愈！老板就是我最好的精神内耗药！
【红樱桃d】：@青苹果c雪雪，别写风控预案了，写获奖感言吧！我觉得我们能拿诺贝尔赚钱奖！
【青苹果c】：……莫总，从交易心理学角度看，连续的超预期盈利可能会导致“赢家诅咒”，建议保持平常心。
【红樱桃d】：我不要平常心！我就要这种被钱砸晕的幸福感！
莫测的嘴角比AK还难压。
这疯批，词儿还一套一套的。
旁边的座位上，高深正对着手机屏幕上那根红得发紫的K线，进行着一种猥琐的赛博光合作用。
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我马上就要有钱了但是我还得在课堂上憋着”的扭曲喜悦。
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
完美到，不真实。
莫测心里，毫无征兆地升起一丝极不协调的怪异感。
不对劲。
太顺利了。
他脑海中，系统绑定时给出的那段信息，如同冰冷的符文般再次浮现：
【妖股信息：恒立实业(000622）】
【启动时间：2018年10月22日至11月16日】
【涨幅区间：启动价2.42，结束价10.48，17天15板，总涨幅326.02%！】
问题就出在这里——时间！
17天15板……
17天？
莫测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打开手机日历，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2018年10月22日，周一。
2018年11月16日，周五。
这期间，没有国庆，没有春节，没有任何法定节假日。
从10月22日到11月16日，一共是四周。
整整二十个交易日。
二十个交易日，系统给出的信息却是“17天”。
中间那凭空消失的三个交易日，去哪了？
答案只有一个。
停牌核查！
因为股价短期涨幅异常，被交易所关进小黑屋，强制冷静三天！
淦！
这狗系统，玩文字游戏！
它告诉你起点和终点，告诉你最终的收益，却刻意隐去了路上最大的那个坑！
对于他自己和高深那种几万块的小资金来说，停牌三天就停了，无非是少赚三天的利息。
但“诡神投资”账户里，是陆沉霜那滚烫的两百多万！
让两百多万的资金，在最关键的主升浪行情里，被强制锁定三天，无法动弹……
这是对资本效率的极致侮辱！
更是对首席变量官那份“推背感”承诺的公然违约！
“……所有者权益的变动，必须有合法的会计事由支撑，任何凭空产生的利润，都是虚假的，是泡沫，最终都会破灭……”
讲台上，林清浅的声音依旧冰冷而笃定。
莫测却听得心里发笑。
林大教授，你说的宇宙真理没错，但我的钱，现在就要变成那“虚假的泡沫”，被交易所关起来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
念头通达的瞬间，手指已经动了。
解锁，点开同花顺，切换到“诡神投资”专用账户。
卖出。
价格：5.03（涨停价）
数量：股。
全仓！
确认！
【卖出委托已成交，成交价：5.03，成交量：股，成交金额：2，714，188.00元】
一行冰冷的数字弹出。
紧接着是手续费明细。
【手续费-2985.61元，其中印花税：2714.19元】
莫测撇了撇嘴。
千分之一的印花税，只对卖方收，18年这规定简直跟明抢没什么区别。
股市抽水机，名不虚传。
【当前账户可用资金：2，711，347.39元】
【本次交易收益：511，347.39元。收益率：+23.25%】
（本金220万，其中陆沉霜昨日追加200万，原有市值约29万）
干净，利落。
陆沉霜那还带着口红香气的两百多万，在股市里翻滚一天一夜，成功带回了五十多万的利润。
陆沉霜那笔两百万，进场不到二十四小时，连本带利，已经变成了二百七十一万。
浮盈，五十一万。
一套江州偏远地段的小户型首付，到手了。
做完这一切，莫测将手机重新塞回书本后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像只是切出去回了条微信。
“哥……嘿嘿嘿……”
高深凑了过来，用肩膀撞了撞他，声音压抑着狂喜：
“第七个板了！我算了一下，照这个速度，到第十五个板，我的帕拉梅拉不仅能落地，连三年的保险和油钱都出来了！”
莫测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傻儿子，你的帕拉梅拉，马上就要被送去4S店维修三天了。
不过，他并没有动自己和高深的账户。
小资金有小资金的玩法。
全仓锁仓，跟着妖股坐过山车，承受别人承受不了的波动，才能吃到别人吃不到的利润。
承受停牌三天的机会成本，是格局的一部分。
但大资金，不行。
他正思索着，右边传来一道极轻的视线。
是苏挽晴。
她没有看狂喜的高深，也没有看讲台上的林清浅，更没有看手机屏幕。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莫测。
那双干净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分析和记录，只有一丝纯粹的困惑和不解。
仿佛在问：为什么？为什么在最狂欢的时刻，你的情绪……消失了？
莫测对她的注视恍若未闻，施施然地点开截图，然后精准地扔进了【诡神资本-核心内测群】。
他没有发文字，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交割单截图。
这张图，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冲击力。
群里的狂欢戛然而止。
那感觉，就像KtV里正放到最高潮的部分，突然被人拔了电源。
死寂，持续了足足十秒。
最先爆炸的，永远是那个首席变量官。
【红樱桃d】：？？？？？？？
【红樱桃d】：卖……卖了？
【红樱桃d】：@诡神莫测老板你手滑了是不是？！撤单！快撤单啊！现在还来得及！这可是第七个板！后面还有第八个第九个第无数个板在等着我们临幸啊！
陈倾雪的头像闪烁了几下，发出一条消息。
【青苹果c】：这次操作获利超过二十个点，锁定利润，莫总的操作非常稳健。
陆沉霜显然没被这官方说辞安抚住。
【红樱桃d】：稳健个屁！雪雪你别帮他说话！@诡神莫测莫测！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卖了？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妖股了？
【红樱桃d】：你是不是嫌我的钱烫手了？我刚有点推背感，你就给我换成了儿童摇摇车？！
莫测看着屏幕上陆沉霜一连串的质问，嘴角勾起。
这女人的脑回路，永远能从金融问题精准切入到情感纠纷。
他慢悠悠地打字。
【诡神莫测】：子弹打光了，要重新装填。
一句听起来很酷，但实际上什么都没解释的话。
【红樱桃d】：装填？你把我当三岁小孩骗？我的两百多万是子弹，那你自己的钱呢？高深的钱呢？你别告诉我你自己的没卖！
莫测眉头一挑。
这疯批，居然还真猜对了。
他没有回复。
这种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群里再次陷入沉默。
陆沉霜似乎读懂了这沉默背后的含义。
【红樱桃d】：好啊！莫测！你玩我！
【红樱桃d】：拿我的钱做t，你自己的钱格局到死是吧？合着我的钱就是你练手的四驱车，玩腻了就扔一边，你自己的宝贝疙瘩才是要跑完全国大赛的？
【红樱桃d】：我们之间的信任呢？我们前晚的吻呢？都被你拿去喂狗了吗！
【红樱桃d】：[猫猫心碎.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