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霜的调侃，让包厢内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陈倾雪循声望去，看到来人时，脸上温婉的笑容瞬间化为错愕，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姜经理？你怎么会……”
她和陆沉霜在建行见过姜望舒，自然认得。
“陈小姐，陆小姐。”姜望舒有些局促地打了声招呼。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桌上另外两位女性：一个戴着无框眼镜，气质清冷，眼神锐利得能将她剖析；另一个则安静地低着头，似乎在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对她的到来漠不关心。
姜望舒的心沉了下去，这里的每一个女人，气场都像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莫测无视了陆沉霜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八卦眼神，只将拉开的椅子朝姜望舒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坐下。
随后，他才转向众人，用一种陈述天气般的平淡口吻道：“隔壁是孙宇的局，动静有些大，便请姜经理过来清静一下。”
他又转向姜望舒，介绍道：“这位是林清浅教授，我们公司的cFo。这位是苏挽晴，cto。”
林清浅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反射着灯光，清冷的目光在姜望舒身上停留了两秒，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苏挽晴则好奇地抬眼打量了她一下，然后默默用笔尖在纸上点了点，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姜望舒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顶级捕食者巢穴的羊，坐立难安。
“上次……谢谢你们。”
姜望舒看着陈倾雪和陆沉霜，真心实意地开口：“上次在银行，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已经被停职了。”
“嗨，多大点事儿。”
陆沉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对付那种骗子，就得我们这种专业的来。”
她话锋一转，桃花眼滴溜溜地在莫测和俏脸发白的姜望舒之间扫了几个来回，笑得不怀好意：“老板，可以啊，出去一趟就捡回来个大美女。”
“快从实招来，隔壁到底上演了什么好戏？我看姜经理这脸色，可不像是简单的‘为难’，倒像是刚从虎口里逃出来。你把人家带出来了，那孙宇能善罢甘休？”
姜望舒的心猛地一沉，脸上刚刚恢复的一点血色再次褪去。
不等她开口，林清浅那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沉霜的判断是对的，但过于乐观了。”
林清浅的目光落在姜望舒身上，像在分析一份风险极高的资产报告。
“孙宇这种人，报复的手段不会停留在口头威胁。他会动用宏盛资本在你们建行系统的影响力，向你的上级施压。”
“同时，他会找人搜集你过往经手的所有业务，寻找合规瑕疵，然后整理成材料，以‘匿名举报’的形式，直接递交到银监部门。”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砸在姜望舒的心上。
“结果就是，你不仅会丢掉工作，你的职业履历上还会留下一个难以洗刷的污点。轻则转岗闲置，重则……整个江州金融圈，恐怕都很难有你的立足之地。”
一席话，让包厢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陈倾雪和陆沉霜都听得皱起了眉，她们知道孙宇不是好东西，但没想到手段会如此阴毒。
姜望舒的指尖冰凉。
林清浅的分析，比她自己最坏的预想，还要残忍和真实。
丢了工作是小，被行业封杀是大。
看着面如死灰的姜望舒，陈倾雪心中不忍。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在林清浅制造的冰冷氛围中，注入了一丝暖意，语气诚恳地开口：
“姜经理，别太担心。林教授分析的是最坏的情况，但也说明了，在原有的体系里待下去风险太高。”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银行的压力大，规矩多，或许……换个环境，换个赛道，对你来说反而是个机会。”
“就是！”
陆沉霜一拍桌子，那双桃花眼亮得惊人，语气里满是蛊惑：“来姐姐这儿！银行那帮老古董规矩多，屁事也多。”
“咱们诡神资本不一样，咱们的KpI就是怎么把别人玩死，怎么让自己爽死！”
“你看我们老板，高兴了连cFo都敢怼，多刺激！”
姜望舒的大脑被这冰火两重天的话语冲击得嗡嗡作响。
前一秒，她还在林清浅描绘的冰冷地狱里坠落；这一秒，陆沉霜和陈倾雪却向她抛来了一根通往云端的绳索。
招揽她？
从一个即将被行业封杀、身败名裂的银行经理，摇身一变，成为这家连财大副教授都屈身其中的神秘公司的……创业元老？
这种荒诞的转折，让她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最后的幻觉，还是命运的转机。
莫测看着时机成熟，终于图穷匕见。
他身体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锁定姜望舒。
“诡神资本，目前正好缺一个首席募资官，chief marketing officer，简称cmo。”
话音刚落，姜望舒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林清浅那清冷的目光便带着审视的意味，从无框眼镜后射向了莫测。
“莫测，”她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包厢里所有人都听清，“我需要一个解释。我们对姜经理并不了解，孙宇的威胁背后，是宏盛资本在建行的巨大业务量。”
“你确定她离开平台后，手里所谓的‘贵宾客户资源’还剩下多少价值？我们的公司，不需要一个需要安抚情绪的惊弓之鸟，而是一个能立刻创造价值的战将。”
这番话，瞬间将暧昧的气氛拉回了冰冷的商业谈判桌。
姜望舒的心头一紧，林清浅的质问，比孙宇的羞辱更让她感到无力。
因为，这是事实。
客户看重的是建行的金字招牌，而不是她姜望舒个人。
离开了平台，她什么都不是。
不等莫测回答，一直沉默的苏挽晴忽然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逻辑推演：
“老板，她的价值锚点是‘建行’，不是她自己。现在这个锚点没了，客户的信任会瞬间清零。我们用什么来当她的新锚点？一个比国家银行信誉更硬的锚点？”
这个问题，比林清浅的质问更专业，也更致命。
姜望舒的脸色更白了，这才是釜底抽薪的一问。
“莫先生。”
她深吸一口气，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不再逃避。
她迎向了桌上所有审视的目光，最后定格在莫测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
“林教授和苏小姐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客户信的是建行的金字招牌，不是我姜望舒。离开了那个平台，我……可能什么都不是。”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像是在燃烧自己最后的职业尊严。
“我可以不要职位，甚至不要薪水。”
“但我必须知道，我凭什么，让那些身家千万的客户，把钱从固若金汤的银行里取出来，投给一个……我今天才第一次听说的公司？”
“我拿什么，去赢回我的职业尊严？！”
莫测却笑了。
他赞许地看了一眼苏挽晴，又欣赏地看着鼓起勇气的姜望舒。
他迎上林清浅审视的目光，又扫视了一圈众人，平静地反问：“林教授，各位，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们诡神资本，真正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他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我们卖的不是理财产品，是‘神迹’。”
“姜经理的作用，不是去求着客户投钱，而是把我们关起门来创造的‘神迹’，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精准地展示给那些有钱却找不到投资门路的人看。”
“她需要的不是银行的平台，而是一个能让她挺直腰杆说话的舞台。”
“至于客户……”
莫测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当他们看到我们远超市场认知的收益率时，你觉得，是他们求着我们，还是我们求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