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钟的余韵还在场地里悠悠荡着,奔波霸那圆滚滚的身子突然往前一倾。
滑腻的灰绿色皮肤在阳光下亮得晃眼,大肚腩跟着晃出三层褶子。
两撇银白长须像两根柔软的软尺,“啪嗒”一声甩在霸波奔的乌甲上,留下两道湿痕,很快又被阳光晒干。
“我说兄弟,你这鳞片擦得够亮啊,用啥打磨的?”
奔波霸肥厚的嘴唇咧到了耳根,露出两排尖细的牙齿。
说话时唾沫星子随着气流溅在霸波奔的鳃帮子上。
后者猛地扇了扇鱼鳃,像是被唾沫星子呛到了一般。
鳃缝里喷出两个带着细小泡沫的小水球,不偏不倚正打在奔波霸的长须上。
将那两缕“银丝”打湿,黏在了一起,活像两根粘了水的棉线。
霸波奔梗着脖子,暴突的眼睛瞪得溜圆,乌亮的鳞片随着他说话的节奏“咔咔”轻响,像是在附和他的语气:
“就河边那细沙,没事的时候蹭一蹭,自然而然就亮了!
倒是你这肚子,里头揣了多少水?
走路都晃悠个不停!”
他说着,好奇心驱使下,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奔波霸的肚皮。
指尖立刻沾了层滑溜溜的黏液。
他赶紧将手指往自己的鳞片上蹭了蹭,试图擦掉那黏腻的触感。
可鳞片太滑,反而越蹭越黏。
奔波霸被他戳得“哎哟”一声,赶紧捂着肚子往后跳了两步。
两撇长须因为动作太大,缠成了一团乱麻。
他用手指笨拙地解着,却越解越乱。
“这叫福气!你懂啥?”
他揉着肚子抱怨道,随即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霸波奔的鳃帮子,眨了眨眼。
“悄悄告诉你,上次俺在河里吞了只大闸蟹,就藏在这肚子里。
——那蟹钳到现在还卡在俺的胃里呢,时不时就硌得慌。”
他说着,还拍了拍肚皮,像是在证明自己没说谎。
霸波奔的鱼鳃猛地快速开合了三下,像是被惊到的蛤蟆一般,眼睛瞪得更大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真的假的?俺上周也吞了一只大闸蟹,那硬壳刮得俺嗓子疼了整整三天!”
他说着,咧开嘴露出锯齿般的牙齿,舌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像是在回味当时的滋味。
“不过话说回来,那蟹肉是真鲜,比河里的小虾米带劲多了,尤其是蟹黄,香得很!”
“可不是嘛!”
奔波霸突然一拍大腿,动作太大,溅起的黏液甩了霸波奔一脸。
他却毫不在意,继续兴奋地说道。
“要说鲜,还是刚脱壳的虾仔最好吃,一口一个,滑溜溜的,连壳都不用吐,嚼起来咯吱响……”
“喂!你们俩够了!”
裁判再也忍不下去了,举着铜锣吼得嗓子都冒了烟,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最后他干脆将铜锣“铛”地一声砸在地上,巨大的声响震得两人同时蹦了起来,连看台上的哄笑都顿了一瞬。
奔波霸的长须吓得直挺挺竖起来,像两根立在脑袋两侧的银色天线,肚腩也跟着紧绷;
霸波奔的鳞片则“唰”地一下全部竖起,活像只被激怒的炸毛刺猬,连眼睛都瞪圆了,摆出一副防御姿态。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模样。
——一个长须直竖,一个鳞片炸起,活像两只被吓傻的小动物。
——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奔波霸笑得直不起腰,肚皮都跟着颤抖,长须缠在一起,活像一团乱麻,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霸波奔则笑得鱼鳃开合不停,鳃缝里不断冒出小气泡。
他用爪子捂着嘴,可锯齿般的牙齿还是露了出来。
乌甲鳞片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倒像是在给这欢快的笑声伴奏。
“别笑了!”
裁判气得脸红脖子粗,胸膛剧烈起伏着,指着两人怒吼。
“再不动手,俺可就按双方弃权处理了!到时候你们俩都别想活着离开这死斗场!”
他这话倒是没说谎,死斗场的规矩向来严苛,无故弃权者,与战败者无异。
奔波霸赶紧收了笑,可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偷偷给霸波奔使了个眼色,肥嘟嘟的手指在背后比了个“三”的手势,眼底满是狡黠。
——那是他们方才聊天时约定的,假装打三个回合就收手。
霸波奔眨了眨突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悄悄回了个“五”的手势。
鱼鳃里又冒出个透明的小气泡,像是在讨价还价,意思是至少要装样子打五个回合才显得真实。
“那啥,动手就动手,谁怕谁!”
奔波霸清了清嗓子,故意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突然往后退了三步,摆出个扎马步的姿势。
可惜他肚子太沉,刚站稳就往前晃了晃,双手慌忙扶住膝盖才稳住身形,差点摔个跟头。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才对着霸波奔喊道:
“俺这招叫‘鲇鱼摆尾’,你可得小心着点!”
他说着,猛地甩动身后那条灰绿色的尾巴,尾巴带着地上的泥水。
“啪”地一下溅了霸波奔满身,把他的乌甲都弄脏了。
霸波奔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也不甘示弱,突然原地转了个圈,身上的乌甲鳞片带起一阵小小的旋风,吹起地上的沙粒。
“俺这招‘黑鱼钻缝’,比你厉害多了!”
可他转着转着没站稳,脚步一个踉跄,“咚”地一声撞在了奔波霸的肚子上。
两人瞬间抱着滚成一团,黄沙被他们蹭得四处飞溅,奔波霸的长须缠了霸波奔满身,像是给对方披了件银色的网;
后者的鳞片则刮得奔波霸“哎哟哎哟”直叫。
可那笑声却比之前更欢了,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显然没真的生气。
看台上的哄笑声差点掀翻了屋顶,有妖笑得直拍大腿,甚至从石椅上滑了下去;
连一直紧绷着脸、心事重重的凌尘,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眼底掠过一丝难得的轻松,那是连日来在死斗场里从未有过的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