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客栈的窗纸只泛着一抹极淡的鱼肚白,像被晨雾蒙了层薄纱,连檐角灯笼的轮廓都显得模糊。
克己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圆耳朵“唰”地竖成两道小尖,小爪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指尖还沾着点褥子上的棉絮,蹭得脸颊毛茸茸的。
它在褥子上扒了两下,把皱巴巴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
随后骨碌碌滚下床,落地时还轻轻颠了颠,背对着窗棂盘膝坐下。
毛茸茸的尾巴一圈圈缠住身子,活像个裹紧的小毛球,鼻尖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颤动,周身渐渐泛起淡淡的灵光。
——这是凌尘前几日教它的吐纳术,说能帮它稳住躁动的灵力。
晨光顺着窗缝爬上来,从浅金渐变成暖黄,落在它的脊背,将绒毛染得发亮时。
它才缓缓睁眼,小爪子仔细拍了拍衣襟上的褶皱,连衣角翘起的边都捋得整整齐齐,像个刚上完早课、一丝不苟的小先生。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凌尘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刚用院里的冷水漱过口,发梢还沾着晶莹的水珠,顺着线条利落的下颌线滑落,滴在玄色衣襟上,洇出一个个小小的湿痕,像落在墨纸上的星子。
看见克己乖乖等在楼梯口,他紧绷了一夜的嘴角微微弯了弯,声音带着晨起的清润,像浸了露水的竹:
“今天醒得早。”
“先生也早!”
克己立刻蹦跳着迎上去,小爪子踮起,前掌堪堪够到凌尘的肩头。
小心翼翼替他拂了拂粗布上的落尘,指尖蹭过布料时还轻轻顿了顿,生怕力道重了弄皱衣裳。
尾巴尖在他手腕上轻轻勾了勾,像根软乎乎的小绳,晃了晃又飞快缩回去,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两人下楼时,楼梯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猫妖掌柜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尾巴尖缠着颗算珠。
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时不时“哒哒”敲在柜台面上,倒有几分细碎的节奏感。
听见脚步声,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琥珀色的瞳孔还蒙着层睡意,打了个带着奶气的哈欠。
爪子揉了揉脸,连胡须都跟着颤:
“早啊,还是老样子?两碗小米粥加四个麦饼?”
“嗯。”
凌尘应了声,在靠窗的桌边坐下,将背后的木斧解下,轻轻靠在桌腿旁。
斧刃上的冰纹在晨光中闪了闪,像藏着细碎的星光,不仔细看便会忽略。
他抬手将桌上的粗瓷碗摆正,指尖碰到碗沿时,还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
克己趴在桌边,两只前爪撑着下巴,眼巴巴看着掌柜的尾巴灵活地卷着碗碟。
尾巴尖勾住瓷碗,尾腹托着木盘,动作比人手还利落。
瓷碗与木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啪嗒”一声稳稳放在桌上。
小米粥的清香混着麦饼的焦甜瞬间漫开来,馋得克己直咽口水。
爪子不自觉地在桌面挠了挠,留下几道浅痕又赶紧收回去,怕刮花了桌子。
吃过早饭,两人照旧往角斗场去。
晨露打湿了石阶,泛着湿漉漉的光。
克己的小爪子踩上去,留下串串浅褐色的梅花状湿痕。
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凌尘,圆眼睛确认他跟在身后,才又蹦蹦跳跳地往前跑。
尾巴在身后扫过石阶,带起细小的水珠,落在地上晕开点点湿印。
休息室的木门还带着夜露的潮气,指腹碰上去能感觉到微凉的湿意。
凌尘推开门时,指尖不小心沾了点水汽。
他随意地在衣襟上擦了擦,走到石凳旁坐下。
闭目养神时,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木斧柄上的纹路,每一道凹凸都摸得清清楚楚,像是在默记着什么。
“先生,我去看公示表啦!”
克己把牛皮本子往石桌上一放,本子边角还沾着前几日的炭灰。
小爪子在衣服上蹭了蹭,擦掉残留的粥渍,转身就往外跑。
尾巴在身后划出轻快的弧线,毛茸茸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通道尽头。
只留下“哒哒”的脚步声,随着距离渐远慢慢变轻。
休息室里瞬间静了下来,只有风穿过石缝的轻响,带着几分凉意,吹得石桌上的牛皮本子微微翻动。
凌尘睁开眼,望着窗外逐渐喧闹的看台,妖魔的说话声、兵器的碰撞声隐约传来,像团模糊的杂音。
他脑海里却异常清晰,飞速过着这几天记下的选手信息。
——谁的破绽在左肋,每次挥拳都会下意识抬手去护;
谁的术法需要蓄力,掌心会先泛出淡淡的红光,要等三息才会发动;
谁的性子最急躁,一旦被嘲讽就会乱了章法,只顾着猛攻不顾防御……
这些细节像刻在纸上的字,清晰得仿佛对手就站在眼前。
没过多久,通道里传来急促的“哒哒”声,比去时快了一倍,克己的身影撞进视线。
它跑得太快,小爪子在光滑的石地上打滑,身体晃了晃,前爪连忙撑住地面才没摔个跟头,又踉跄着扶住门框稳住身形。
“先生!公示表出来了!”
它胸口剧烈起伏,气息都有些不稳,说话时还带着喘。
小爪子紧紧攥着张揉得发皱的纸条,指节都泛白了,尾巴紧张地绷着,连毛梢都竖了起来,像根绷紧的小绳:
“您的对手是雷亚!”
凌尘捏着木斧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斧柄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紧。
雷亚……这个名字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他心里漾开一圈涟漪。
他立刻想起那株总缩在阴影里的植物妖。
——青绿色的藤蔓像老藤般粗壮,表面还覆着细密的倒刺,藤蔓上缠着淡紫色的雷电。
每次出手都悄无声息,雷电顺着藤蔓游走时,连空气都会发颤,能在瞬间击穿三丈外的冰盾,威力惊人。
“是雷亚啊……”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指尖在斧刃上轻轻一划,薄冰迅速凝结又化开,在刃面留下一道水痕,很快又消失不见。
“倒是巧。”
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已开始盘算应对之法。
克己爬到石凳上,小爪子指着纸条上“雷亚”两个歪扭的字,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尾巴也垂了下来:
“就是那个长着好多藤蔓的!
上次他跟蛇妖打,把蛇妖的毒雾都电散了!
先生,他的雷电好厉害,您的冰……”
话没说完,它就没了声音,耳朵耷拉下来,贴在脑袋两侧。
显然想到了水怕雷的克制关系,连眼神都暗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