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有人纵马急奔。
马是纯白色的劲马,马上的女子穿着的也是宽大的白袍,腰间悬着长剑,背后背着古琴,这样的装扮在漫无边际的黄色里显得极不协调。
奔过一阵之后,乐清歌放缓了速度,点了雀斑的小脸在寒风里微微有些泛红。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得潦草的地图看了看,然后看看四周,自言自语道:“应该快到南阳了吧。”
“什么红莲公子,画个地图画的这么敷衍,让人怎么看得明白啊?”
仔细看过一阵之后,乐清歌依然还是不能确认,只往四周不停地打量,嘟哝道:“应该快到了吧?”
她将所谓的地图揣进怀里,抬目望了一望已近当头的太阳。
“山下面有个亭子,刚好在那里休息一会,已经快中午了呢。”
乐清歌扬起手中马鞭,劈空发出脆脆的一声响,听到这声响,劲马加快了脚步,载着她飞快地向前驰去。
转过这一道弯子,前面不远处就是那个亭子了,乐清歌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拐过弯的山底下林子边上那里的确有个凉亭,半新不旧,不知道什么人修的,应该是专供路人歇脚用的,然而在那凉亭顶端挂一个青色衣袍的人,亭子顶端的尖顶从他胸口穿过,生生将他定在凉亭顶上。
自上而下刚好能看见那一处凉亭的全貌,凉亭周围的血迹早已凝固,那个青袍人越发显眼。
看到那样的画面,乐清歌突然浑身颤抖不已,转过头来紧紧闭上眼睛,抓着马缰的手也开始不停颤抖。
马缰被紧张的她扯得笔直,胯下的马儿嘶灰灰一声长鸣停了下来,将马上的人甩了出去。
有人从后面冲了过来,跃下马将摔在地上依然毫无知觉却浑身颤抖不停的乐清歌接住。
“喂,乐清歌,你怎么了?”
“血,血,到处都是血……”乐清歌抬起头,眼里充满了恐惧,下意识地抓住眼前之人的手,不停地颤抖:“为什么,这么相似,为什么?”
有小小的身子掉下去了,不停地下坠,最后忽然停在了空中,悄无声息,殷红的血从胸口流出来,不断扩大,占据了整个画面,所有的一切,都被漫无边际的红取代。
凌乱的记忆中,只有这个画面记忆最深,那小小的身子掉了下去,落在一处凉亭之上,凉亭上纯净的琉璃尖顶瞬间穿胸而过,鲜红的血开始到处蔓延。
“为什么,为什么……”乐清歌再度惊恐地闭紧双眼,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相似?”来人下意识地看了远处的凉亭一眼,看到凉亭顶上挂着的青袍人,再看看眼前浑身颤抖的女子,眼里突然若有所思。
手被紧紧握住,乐清歌终于平静下来,身子也不再颤栗,神色也恢复了许多。
方才的画面又勾起了她记忆中那些凌乱的画面,带给她深深的恐惧。待她看清楚接住她的人是谁之后,却立即将对方推开。
“怎么是你?”
连红见她恢复了正常也放了心,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痞痞的无赖模样,嘴角挂起了笑意:“不是我,你还希望是谁?宫九吗,还是漠秋痕?只怕他们两个现在都自顾不暇呢。也就只有我才能这么快赶到这里。”
乐清歌听他同时提到宫九和漠秋痕,难免不自然,却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别扭地道:“你倒是快。”
“安排两个人还不是几句话的事?”连红笑道:“你也不慢啊,跑得可真快,我一路追到现在才追上你。”
“要不是你的地图画的乱七八糟,我早就到了!”乐清歌不满地哼了一声。
“那是你自己看不懂,可不是地图的问题。”连红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将地图画的乱七八糟的,避重就轻笑道:“好了,看看你,都摔成什么样子了。”
乐清歌瞪了连红一眼,拍拍自己身上的残土,整理了一下乱发。
连红却又十分欠揍地笑道:“还好没伤到脸,不然到时候毁了容,我看你怎么办。”
“要你管!”乐清歌冷哼一声。
连红笑了笑,道:“走吧,去下面看看。”
两个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一起下山。走了几步,乐清歌却眉头蹙紧:“有杀气!”
连红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周围有埋伏,小心些。”
青衣男子的尸体静静挂在凉亭顶端,迎着阳光泛出惨淡的暗红色。
整个气氛静得有些可怕,可怕中又透着怪异。
他就像是一个诱饵,在引诱着不该来的人。
一个华发灰袍的老者从林中飞出,闪身在凉亭前站定,抬头望着挂在凉亭上的尸体。
静静地站了许久,老人脸上的表情起了奇怪的变化,眼神极端痛苦,却又闪着不同寻常的坚定与决绝。
那神情,显然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却仍然义无反顾地要跳进去。
老人的身体掠向凉亭,在凉亭顶端站定,蹲下身合上尸体的双眼,将尸体从凉亭顶端取下。
忽然,老人一掌震开手中尸体,借着掌力急退。
“嘭”的一声巨响,那尸体在凉亭上空炸裂,骨肉横飞,血雨四溅,凉亭顶盖也被掀翻。
老人的身体受到爆炸的巨震,连着后退数步之后跌落在地上,很明显受了内伤。他立刻盘腿而坐闭目运气。
“哈哈哈哈哈……”
随着几声大笑,林中走出几条人影来,将老人团团围住。
那华发灰衣的老人却没有起身,只是缓缓地睁开眼睛。
“姓龙的,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一个白发凌乱却面容阴鹜的老头冷笑一声,在灰衣老人眼前站定。跟在他左侧的是一个手持拐杖的老太婆,蓬松的白发就像一窝枯草顶在满是皱皮的脸上,眼神尽是怨毒之色,他的右侧跟着一个独臂的中年人,脸色惨白,似是生了痨病,只有眼圈却是血红。
一个是身材瘦高面色阴沉的黑衣人,右手握剑,左手却只有三根手指。
一个是满面红光身材矮小肥胖的老头,穿着宽大的麻布衣衫,冷冷地站在旁边。
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彩色衣衫的少妇,手握一根金色的软鞭,满目讥诮地看着被围在中间的老人。
六个人将受伤的老者紧紧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