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沈眉庄把解开的九连环递给弘旭，小家伙抓着木环咯咯笑：
“华妃要的就是让莞嫔失态，让皇上觉得莞嫔心胸狭隘。莞嫔偏不上当，才是真的赢了。可惜啊……”
她望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不知是她眼里揉不得沙子，还是……”
果然，不出三日，就听说莞嫔在御花园与乔答应争执时动了手，推得乔答应摔在地上，虽没伤着，却被赶来的皇上撞个正着。
皇上虽没罚莞嫔，却说了句“你身为嫔妃，当有容人之量”，气得莞嫔回寝殿哭了半日。
沈眉庄勾了勾唇，这可比电视剧演的精彩的多。
沈眉庄去茹古涵今时，敬妃正给温宜绣荷包。
听见这事，只是叹了口气：“华妃这步棋走得毒，用个乔答应，就把莞嫔的性子摸得透透的。”
“可不是。”沈眉庄看着案上的丝线：
“乔答应越是轻狂，越显得莞嫔急躁；莞嫔越动气，越衬得华妃‘大度’——毕竟，是她让了位分给身边人，还劝皇上‘莫要怪莞嫔’。”
敬妃穿好最后一针，把荷包递给温宜：“拿着玩吧。”
她转向沈眉庄：“咱们只管看着便是，这浑水，别去蹚。”
沈眉庄点头。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落花飞过，像无数双眼睛在看这宫里的闹剧。
沈眉庄突然说道：“皇上说，半月后要在上下天光办一场宫宴，此事是由皇后娘娘与姐姐负责的？”
敬妃笑了笑：“可不是，不过宫殿的布置上还得妹妹多费心。”
沈眉庄指尖捻着茶盏盖，轻轻刮去浮沫，笑意漫在眼底：“姐姐说笑了，皇后娘娘统筹全局，姐姐经验老道，妹妹不过是搭把手。”
她抬眼看向窗外，咸福宫的梧桐叶落得正急，“上下天光临着水，宫宴设在水榭上正好，只是夜里风凉，得在栏杆边可以设些暖炉，免得哪位妹妹受了寒。”
敬妃点头称是，让宫女取来纸笔：“我正想着桌椅的排布。”
“皇上说要热闹些，不如撤去几扇窗，让湖面的风透进来，再在水榭四周挂些琉璃灯，映着水里的影子，倒有几分江南的意思。”
她在纸上画了个简易的水榭轮廓。
“东边留块空地，让戏班搭台子，西边摆宴席，正好互不打扰。”
“姐姐想得周到。”沈眉庄凑近看那画：
“只是桌椅得用楠木的，比寻常的矮些，临水而坐时脚能挨着栏杆，更自在些。还有席面，和贵人怀着身孕，得单独备些清淡的，比如莲子羹、翡翠豆腐，别放太多调料。”
敬妃提笔在纸上记下：“这个得让御膳房格外上心。对了，华妃那边怕是要提些讲究，她素来爱排场，去年秋宴就嫌银器不够亮，今年……”
“银器用新出的錾花款便是。”沈眉庄接过话头，语气平静：
“到时候给她瞧瞧布置，到时候她若要添些摆件，就让内务府多送些孔雀翎，摆在水榭角落，既添了贵气，又不占地方。左右不过是些虚礼，顺着她些，省得在宴前闹不痛快。”
正说着，温宜公主抱着个锦盒进来，里面是些五颜六色的珠花：
“额娘，惠娘娘，这些能挂在灯上吗？昨儿见工匠在扎灯架，我想着挂上珠花，灯亮起来肯定好看。”
沈眉庄拿起支珍珠花，笑着往温宜发间别了别：
“公主的主意好。让宫女把这些珠花串成帘子，挂在水榭的廊下，风一吹叮当作响，比单纯的灯影有趣儿多了。”
敬妃也笑：“就依你。回头让小厨房做些糖糕，赏给公主的身边人们，让她们也来帮忙串珠花，也算是为宫宴尽一份力，凑在一起也热闹。”
午后，两人带着宫女去上下天光看场地。
水榭的木栏刚刷过漆，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沈眉庄踩着台阶走到水边，指着对岸的芦苇荡：
“让人把那边的杂草清一清，不然夜里黑沉沉的看着瘆人。再在岸边放几艘画舫，若有人醉了，能在船上歇着。”
敬妃让人记下，又道：“戏班的曲子得选些喜庆的，《八仙庆寿》《百子图》都好，别弄那些哭哭啼啼的。”
“还有赏赐，得提前让内务府备好，绸缎、玉器、银锞子都分好等第，免得颁赏时手忙脚乱。”
正说着，皇后派来的太监到了，递上份拟好的宾客名单。
沈眉庄接过一看，除了各宫嫔妃，还有几位宗室命妇，便笑道：
“命妇们的座位得挨着些，她们许久不见，正好说说话。只是得派些伶俐的宫女伺候，免得礼数上出岔子。”
敬妃点头，让太监回话：“请皇后娘娘放心，桌椅、席面、戏目都已拟好，明日呈给娘娘过目。”
“另外，水榭的台阶滑，得铺上红毡，再在转角处设几个灯笼，免得夜里有人绊倒。”
沈眉庄笑了笑：“命妇们的座次可得好好斟酌，她的品阶高些，她又低些，她与她关系好得坐在一块，她与她闹得不愉快或是两个家族不和谐，得分开坐。”
“姐姐到时候得多多费心了。”
回宫的路上，沈眉庄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对采韵道：
“让人把天然图画的那盆金边兰挪到上下天光去，摆在皇上的主位旁，那花开得正好，配得上水边的景致。”
采韵应着，又问：“娘娘不担心华妃在宴上生事？”
“宴前筹备周全些，她便挑不出错处。”
沈眉庄的声音被风吹得清润：“宫宴本就是场体面戏，你我做好搭台的人，让各位‘角儿’好好唱便是。至于台下的暗流，自有皇上看着呢。”
几日后，上下天光渐渐有了宴前的模样。
琉璃灯挂满了廊下，珠花帘子在风里轻晃，楠木桌椅擦得锃亮，连岸边的画舫都系上了红绸。
敬妃带着宫女检查最后一遍席面，见和贵人的那份果然摆得清淡，便对沈眉庄笑道：“就等开宴那日了。”
沈眉庄望着水榭中央那盆金边兰，花瓣上还带着晨露，忽然觉得这宫宴筹备，就像打理后宫——
看似是摆桌子、挂灯笼的琐事，实则处处藏着体谅与周全。能让这场戏唱得平稳，便是最大的本事。